中国高考的本质（中国高考看法）

蒋旭峰（资深金融人士）

最近读了斯坦福大学李宏彬教授与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的贾瑞雪教授合作的一份研究报告：Access to Elite Education, Wage Premium, and Social Mobility: The Truth and Illusion of China’s College Entrance Exam，《精英教育，工资溢价和社会流动性：关于中国高考的一些错觉和事实》，觉得一些研究结论非常有意思。

作者用2010年-2015年的6年时间，收集了90所大学，其中26所大学为精英大学（可以简单认为985及211大学），共40916名毕业学生样本，利用断点回归方法来研究精英教育的作用。每个精英大学都有一个投档录取分数，而分数线上下20分的学生在大多数特征上是相似的，真实水平也差不多，是否能入精英大学有一定的偶然性和志愿填取的技巧性。报告选取这么个学生群体做分析，用数学模型计算出了各类因素给毕业生带来的“工资溢价”，试图理解精英教育对精英阶层的形成和社会流动性的影响。

接受教育，特别是接受精英教育被认为是现代社会组建精英阶层和提供社会流动性最重要的渠道之一。我国是一个考试大国。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我国2021年硕士招生105.07万，同时按照近4年平均招生增长9.4%的速度，2022年招生人数预计可达115万左右。而2022年考研大军的人数则高达457万，这也就意味着至少要有300多万人要倒在这场考试之下。参加研究生考试的，还只是通过高考升入大学中的一部分学生而已。根据教育部的统计，2021年全国普通高校毕业生达到空前的909万人，同比增加35万人。还有80万海外留学归来的大学毕业生加入求职大军。

人们往往认为，只要考入名校，收入也会有大大提升。但这个问题，同样会面临前面我们所提到的选择性偏误的困扰。

精英教育的工资溢价

作者采用如下方程对工资溢价进行估计：

(ln)Wagei,p,y,tr = αW I(Scorei ≥ Cutp,y,tr)+θ1f(Scoreii Cutp,y,tr)+θ2f(Scoreii Cutp,y,tr)×I + λp,y,tr + εi,p,y,tr,

结果展示上一个好大学所带来的工资溢价是非常高的。大学生的第一份工作的平均工资为 2500 元 / 月，而精英教育可以给学生带来 1000 元的溢价，达到了平均工资的 40%，非常可观。

图中横轴是精英大学录取分数线上下20分差，纵轴是工资平均残差。

红色点是代表精英大学学生，蓝色点是一般大学学生

精英教育与社会流动

精英教育是否会影响社会流动？这个问题有两个维度：获得精英教育的机会是否以及在何种程度上能提高个体的社会经济地位；精英教育是否会减弱或加强代际流动？

第一点上面已经有答案。精英大学学生会比一般大学学生有更好的收入。关于作者做了收入级别对比如下图。作者将父母收入分为5个级别，并将其分为1到5如横轴，其中1表示父母收入在所以全部中处于最低的20%档位（含工资），而5为前20%档位。纵轴为子女工资收入按同样逻辑设立了5个级别。红点依旧为精英大学学生，蓝点为一般大学学生。

从图中可以看出，两个群体的父母等级和子女等级之间存在着强烈的正相关且相关性相似，两组的斜率都在0.2左右。这表明，父母等级和子女等级之间的相关性不会太因子女进入精英大学而改变代际流动性。不同之处在于截距：精英大学（红点）的组截距更高（大约高0.25）。也就是说同等父母背景下，精英大学的子女有助于个人在工资阶梯中上升0.25个五分位，这种上升效应在父母收入等级组中是相同的。这种水平上升效应很大，大致相当于父母收入增加了大约五分之二。例如，精英大学可以将孩子的收入排名从第一个五分位家庭（父母收入的最低五分位组）移动到第三个五分位数家庭（中间组）（红点1与蓝点3对比）。

水平上升效应还不够大，无法将底层家庭中的一个普通孩子转移到顶层。对于那些来自父母收入最高20%档位家庭的人来说，即使他们孩子不读精英大学，他们的平均工资水平仍然高于读精英大学但来自其他四个收入组家庭的人（蓝点5与红点1-4对比）。

为了进一步说明问题，作者又绘制了按父母收入等级划分的孩子获得前20%社会工资水平的平均概率。它表明，在所有父母阶层中，精英大学毕业生成为前20%社会工资水平的可能性会增加。对于那些来自收入前20%家庭的人来说，即使他们子女读一般大学，他们获得前20%社会工资水平的概率也高于那些读精英大学但来自较不富裕家庭的人。换句话说，假设A同学的父母属于TOP20%，那么就算A同学上的是三本，他最终成为TOP20%的概率也要比进入一本，但家庭情况不佳的B同学要高。

Probability of Being Top 20% by Parental Income Rank

其他维度的精英形成

作者还研究了精英职业，行业和所有权状况的代际联系。结果表明，父母背景在确定子女工作优劣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如图所示，父母的背景身份与所有三个维度（精英职业、精英行业和国有所有制）下的子女工作状况显着相关。父母背景的影响甚至足够与进入精英行业、职业和所有权的平均概率相比。拥有在精英职业，行业和所有权中工作的父母，将分别提高子女进入精英职业，行业和所有权 33%，64%和24%的概率。

我国的名校教育有着相当大的工资溢价，但是这种名校毕业生的身份并不一定保证一个人进入到按职业、行业和其他非工资福利来划分的“精英阶层”。这些工资溢价也与所读大学的相关网络效应更为一致，它所释放出来的信号效应要高于名校本身为学生带来的人力资本回报。相反的是，父母的经济社会地位却能显著地影响子女进入精英职业、行业和所有权的概率。精英教育的确能通过工资溢价提高社会流动性，但却无法改变父母背景对子女的收入和其他工资外福利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