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多情似故人(关于读书的典故)

文/邢哲夫

明代政治家、诗人于谦有一首诗专写读书的妙处: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无一点尘。

活水源流随处满,东风花柳逐时新。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据说这一天是大文豪莎士比亚和塞万提斯的生日。而中国是一个尊重读书、热爱读书的国度,关于书的典故也是层出不穷、精彩纷呈。

 

“坐拥书城”恐怕是读书人最喜欢“代入”的一个典故。《魏书·李谧传》记载了李谧的一句名言“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意思是大丈夫拥有了万卷诗书,又何必像皇帝那样统辖着百座城池呢?于是李谧放弃了产业,闭门谢客,一心一意校勘古书,终成一代著名学者。但大家千万不要以为“坐拥书城”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唐代著名政治家李泌,因军功被封为邺侯。这个李泌也因家藏图书三万轴,而被世人传为美谈。唐代大文豪韩愈有诗句高度赞美了李泌的诗礼传家:“邺侯家多书,插架三万轴。一一悬牙签,新若手未触。为人强记览,过眼不再读。伟哉群圣文,磊落载其腹。”诗中描述李泌的书有三万之多,但都光洁如新。这并不是因为李泌拿书本装点门面,相反,这些书都插满了书签,说明都是读过,只不过李泌博闻强记,过目不忘,所以书保存得“新若手未触”。李泌的书签也有讲究,经用红牙签,史用绿牙签,子用青牙签,集用白牙签,和官府藏书的分类法基本一致。这说明四部分类法在唐代已经得到普遍认可。

书卷多情似故人(关于读书的典故)

 

读书受人尊敬。汉代倡优东方朔,就是凭着向汉武帝的一段自我介绍而得到赏识:“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北魏大臣崔鸊饱读诗书,名声远扬。一次地方名流李浑设宴,宴会上杯盘狼藉,喧闹不堪。崔鸊来后,宴会顿时肃静。有个叫郑伯献的人赞叹崔鸊:“身长八尺,面如刻画,謦咳为洪钟响,胸中贮千卷书,使人那得不畏服!”崔鸊除了身材魁梧,声音洪亮,更重要的是他读书万卷,让人折服。宋代朱弁《曲洧旧闻》记载,有一个叫宋次道的人不仅藏书,而且校书。他所校对的版本都是善本,以至于当时有志于学的人们都愿意与之为邻,以便借阅。而宋代杜镐博闻强记。手下小吏如果有什么事情不懂,杜镐便告诉小吏可以在某本书某一页某一行查阅相关知识,没有一点差错。时人对其佩服不已,称之为“杜万卷”。

 

古人读书,可谓“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汉代孙敬因为家贫买不起竹简,便拿杨柳叶当作竹简,在上面抄字,以资学习。类似的故事还有汉代的路温舒。路温舒小时候替父亲放羊,放羊间隙,路温舒采集水中的蒲草,在上面抄字以为书。路温舒后来学有所成,官至太守。当然,以他物为书也不仅仅是因为贫穷。郭宪《洞冥记》记录董仲明勤学,常在山泽间读书。又嫌竹简太重,于是将书抄到树叶上,以便携带。而宋代晏殊,虽然是著名的太平宰相,但也从来不敢浪费纸张。叶梦得《避暑录话》记录,凡是公文废弃的纸张或者封皮,晏殊总是将其废物利用,以香匙涂香屑于其上,将旧字覆盖掉后,并用熨斗将其熨平,再用铁镇纸压平。变成新纸后便用于抄书。

书卷多情似故人(关于读书的典故)

 

不可否认,自从汉代进入了士人社会之后,读书几乎是唯一的利禄之途。《汉书·韦贤传》记录了韦贤的一句名言:“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给孩子留下黄金,不如传授一部经书。在汉代,只要精通一部经书,就有机会为郎为吏,进而为官。所以《汉书·夏侯胜传》中夏侯胜说“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俛拾地芥耳。”只要读通了经书,高官厚禄也不在话下。东汉桓荣做了高官,一次指着他的车马印绶说:“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今天的成就靠的都是读古书啊。宋太宗“开卷有益”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一时读书蔚成风气,以至于大老粗的武将党进也突然学会拽文:“臣闻上古,其风朴略。”大家都觉得惊讶,党进说:“我见满朝书生掉书袋,我也掉几句也要让官家知道我读书来。”

 

这些故事,启蒙时代的人们读起来可能觉得庸俗,但笔者认为,制度是中性的。通经为郎的制度,以及其后的科举制度,虽然使得读书成为了红尘滚滚的利禄之途,但不可否认它确实保证了政府的效率,维持了社会的稳定,实现了社会阶层的流动,使得千千万万贫寒子弟得以改变命运。虽然制度常常只是为绝大多数中等人设计,但不可否认这些制度也在照顾中人的同时,也成就了卓越高尚之人。比如状元宰相文天祥,“辛苦遭逢起一经”之后,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英雄故事。可见利禄之徒并非除了功名便什么也没有,关键在于身处其中的人如何选择。

书卷多情似故人(关于读书的典故)

 

古人不仅读书,而且惜书。《梁溪漫志》记录,司马光所读之书,即使十余年也是光洁如新,因为他善于保养书籍。司马光常常在晴日将书摆在几案。如果是行走读书,也必须将书置于版上,并且避免手指与书大面积接触,以免汗渍污损书籍。司马光不仅自己如此,还要求孩子如此。而唐朝人杜暹,在留给孩子的每本书上写着“清俸买书手自校。汝曹读之知圣教,坠之鬻之为不孝。”这些书都是自己的血汗钱买来并亲手点校的,如果买了或者丢失了,这是大大的不孝。南北朝有一个叫刘侨的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的儿子将《汉书》拿去卖钱。刘侨说:“宁可饿死,怎么能拿书本去换钱呢?”有时候,书比生命更重要。

 

在古人那里,书并不只是一本正经,也有不少和书有关的谐谑故事。边韶是东汉大儒,身躯肥胖。一次白天假寐,弟子们嘲笑他说:“边孝先,腹便便。懒读书,但欲眠。”边韶听到之后,便马上编了一句顺口溜解嘲:“边为姓,考为字。腹便便,《五经》笥。但欲眠,思经事。寐与周公通梦,静与孔子同意。师而可嘲,出何典记?”说自己大腹便便是因为满腹经纶,而白天睡觉是梦见周公,你们这些劣徒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老师?徒儿们马上噤口,对老师顿时敬畏起来。唐代有一个人叫卢添丁,儿时喜欢在书上乱涂乱画,父亲便写了一首诗批评:“忽来案上翻墨汁,涂抹诗书如老鸦。”把墨汁之黑比作乌鸦。“涂鸦”一词便由此而来。

 

不少读书人也因读书而获得雅号。汉代大儒何休,因为学问渊博,而被称为“学海”;晋代军事家、学者杜预,就因精通《左传》,而被称为“武库”;晋代皇甫谧也因废寝忘食读书,而被称“书淫”;五代朱遵,因为无所不知,而被称为“书橱”。当然,读书人拥有的也不只有雅号。晋朝傅迪无数不读,而刘柳只读《老子》,傅迪于是看不起刘柳,但刘柳却对傅迪说:“您读书虽多却不求甚解,只是一个’书麓’而已。”书麓就是书筐子。这也警醒我们读书要读精、读透,不要做书筐子。

 

阿根廷小说家博尔赫斯说:“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确实,有什么比在书中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更惬意的呢?而今流行一句话:“读书是为了遇见更好的自己。”书为我们提供了好的楷模和路标。朝着她,我们便能永远走向上的路,追求美德和正义。美好的事物,常常远在千里之外万年之前,但也隐藏在书中的字里行间。这就需要我们去阅读,去发现,去学习。让我们一起多读书,读好书,为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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