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卷青灯,美人迟暮,千古一辙”,张爱玲笔下的“封姨”,是一个令人扼腕、令人叹息的经典文学形象。她身上有着女作家本人的影子,也有着古今中外所谓“美人”的影子。
自古以来,“红颜薄命”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模式化悲剧。从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的四大美人,到琴棋书画、踏雪寻梅的金陵十二钗,恍惚间,“美”与“悲”,天生就是必然的因果。
其实,林黛玉那样身本洁来还洁去、戛然而止的人生,相较而言,仍是美的,毕竟凄楚之美亦是一种美。而另有一种令人心寒的结局,令人不忍直视,则叫做“美人迟暮”。
这美人,正如封姨一般,曾经不仅风华正茂,更拥有着华丽丽的人生。封姨在容颜与盛气并存时,曾经在海外壮游,在崇山峻岭上长啸,在冻港内滑冰,在广座里高谈。在民国时期,女子地位算不上高,这种人生,足以令千万人艳羡。
盛时不在,留下的不过满目凋零与荒凉,花开过后,独留残枝,吐露着衰弱的气息,毫无美感可言,叹不如当初从来就没有绽放过。黛玉葬花,是因其拥有一颗玲珑之心、慈悲之心,将落花在腐败之前掩埋,让世间留下一缕美意。
容颜美丽,是生之天赋,也有人忽略了这份荣耀,她们拥有着美人的胚子,却追求着精神的充盈,不拘困于短暂的青春,不沉溺于一时的盛名。因此,对其而言,一切只是色身,只是幻影,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人生的积淀,自然而然去到了一种纯粹的境界。
林徽因故前,饱受疾病折磨,曾经的美貌,已完全脱形耗尽,但是,她丰富的文理才学与人生实践,已令其脱胎换骨,从一种外形升华成了一种精神。杨绛先生,活了一个世纪,成了一种标杆,虽然她的晚景也很艰难,但那不是“美人迟暮”,不是自怨自艾,而是一种令人仰望的敬畏生命、珍惜缘份的顽强。
人生的美好,与皮相有关,与皮相也无关,这份因人而异,来源于人生所求,同样拥有惊鸿一瞥的青春,繁花落尽,有的人,活成了淡墨山水,恬静幽雅,有的人,却活成了残墨零乱,违和刺目,这份迟暮,可能与枯灯黄卷也终难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