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回家过年最好的回答(为什么回家过年目的)

进入农历腊月,我生活的这座边陲小城,来来往往的车辆、略嫌匆忙的行人,不经意就多了起来,即便是经济逐渐式微、人口不断移出。外出务工的、赴外求学的㧕或已经工作、定居外地的老老少少、大姑娘小媳妇,都为着一个目标向生于兹、长于兹的故乡奔赴而来,那就是回家过年。在过年这个特定的时间,全家团圆,上过祖坟,祭奠过列祖列宗,匆忙拜访过七大姑八大姨,仍然如大潮一般,奔赴各自生活、工作、上学的城市,空留下无限的乡愁与感叹,期待来年在同样的时间奔赴故乡——只为过年。

●回家过年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文化情节

●回家过年是农耕文明和宗族社会结合的产物

●回家过年是现代主流文明赋予春节新的价值含义

为什么回家过年最好的回答(为什么回家过年目的)

01

作为一个中国人,其他的时间都可以忘记,包括父母的年庚、恋人或者自己的生日,虽然也是一年只此一日,但对“年”的记忆却是根深蒂固的,从生到终不论是幸福、不论是伤痛,不论日子好坏、不论年岁丰欠,日子可以“不过”或凑合着过,年却要认真的、慎密的、富裕的、神圣的过。

从腊月初八喝上一碗 “腊八粥”开始,各家各户就进入了筹备年节的阶段,父亲捏着皱皱巴巴的纸票子,认真筹划,开始采办过年的衣食用度、各种年货;阿母则加快了手中干活的速度,搓麻绳、纳鞋底、缝新衣,拆被褥、搅酵头、蒸白馍……年尽无日的,大人们忙忙碌碌、行色匆匆,都在为着一个目标而奋斗,就是过一个快乐的、祥和的,能穿新衣的、能吃饱喝足的,三阳开泰的、春暖花开的、添福增寿的、牛羊满圈的、百病全消的、东去东成西去西赢的、具有无限遐想的“年”。

年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对未来一年的筹划,庄稼人对过年是十分慎密的,扳着指头,细细的算计着庄稼地里的收入、院子里散跑的鸡还能下多少个蛋、圈里养的猪牛羊能不能宰了抑或卖了换点零钱再到别家买上几斤白花花的肥肉、该给孩子们卖多少钱的烟花爆竹……。虽然说年要过得像模像样、富富裕裕,但过日子才是长久的,不能为了过年透了家底。不该花的坚决不能花、不能吃的坚决不能买,箱底里的用红布包了几层的纸票子,主要还得用来为来年种庄稼留着。但年也不能过得太过寒酸,否则尝不到甜头的“灶老爷”就不会到上天那里言好事、已故的列祖列宗就会感到悲伤护佑不了全家。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贴春联、没有放鞭炮驱不走那个凶残的“年”,让他窜进了自己家,祸害了全家的平安幸福,自家的孩子没了压岁钱长不高、长不大,而且遭了别家的笑话。

如果说“腊八”是为准备过年的,从腊月二十三日祭灶起才真正开启了过年的节奏。是日,全家所有人都要在家吃饭,因为灶老爷要前来“点兵”,来年就会按当日所点人数,赏赐饭食,如果没有被灶老爷点兵计算在内,来年是吃不上饭的。其时在厨房的灶台上,恭恭敬敬的奉了灶王爷的神像或者画像,小巧但不失精致的“灶圈子”,用盘子装起来放在了神像面前,几柱清香已点燃,寥寥落落的让厨房有了几份神秘和仙气。也许是闻到了年味儿,味蕾大开的孩子们,在街门外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吟诵着“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推糜黍;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大年三十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及至大年三十,肉也煮了、馍也蒸了、饺子馅儿也拌好了,家家户户街门里外、连带着各个圈道门上的春联也贴上了,院子内外也扫了再扫,直到露出白花花的地皮不起一点尘土。最重要的是不能忘记写一个“供奉天地日月君亲师增福三大财神各位诸神之神位”,恭恭敬敬的在上房的供桌正中奉起,把煮好的肉、蒸好的馍、还有珍藏了一冬的冬果或买来的时令水果摆在“神位”前,尔后再谨慎的“上香”“化表”“磕头”,祈祷各路神仙、列祖列宗护佑全家平安健康,添财增福。

为什么回家过年最好的回答(为什么回家过年目的)

一切准备妥当,还要带上刚出锅的肉、早就准备好的“包包子”,还有时令水果,反是家里觉得最好的、能带的,通通都带上,逶迤着到了祖坟,向各位已掩埋于黄土之下的“先人” 衔哀致诚。 奉上香烛、烧上纸钱,带来的各色“时馐”一一奠于坟前,并轻呼亡者前来收钱,以示虔诚。尔后又逶迤着回到家中,继续加入准备年夜饭的行列。

当夜色降临,放过鞭炮,各家的孩子都守在灶旁,眼巴巴看着一根根肉骨头从锅里捞起,也顾不得烫手,张开嘴巴,开始大快朵硕。这是一年来最大期盼,直到年三十方才得以实现。

肚子吃饱了,就很容易打瞌睡,好不容易挨过午夜,吃过猪头或者羊头,㧕或是几根干骨头,后脑勺一挨枕头,便深深沉浸在梦寐之中。第二天日出太阳刚冒头,在甜美的梦中,懵懵懂懂被父母从被窝里扯起,穿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新裤、新袜新鞋,吃过热腾腾的饺子,便跟随父亲到祖父、伯祖父、叔祖父家里,恭敬虔诚的磕过头、拜过年,便与庄稼院里小伙伴比赛放鞭炮,突兀响亮的鞭炮声引得狗吠鸡鸣,此起彼伏。大人们便都集中在了叔祖父或那个叔伯家,上炕盘腿,开始 “掀牛九”“下象棋”“打扑克”,一切都是那样的快乐、祥和。

除腊月三十晚,过年的三天里,每日都须到供奉了神位的上房里,按时上香、化钱、祭奠各位神仙和故去的列祖列宗。

年年如斯、岁岁往复。当这一套堪称盛大的礼仪全部举行完备,“年”就像一把红彤彤的烙铁,不仅把一年来的期盼熨烫的平展展,把一直清汤寡水的肚子熨烫的饱鼓鼓,更是把“年”的盛大、神圣烙进了心灵的最深处。

对于处于最原始、野生态,穷乡僻壤的孩童来说,这既是“充嗛果腹、骄傲欢欣”的美好记忆,同时也是“慎终追远、祭祀先祖”的盛大仪式,更是“民德归厚、敦亲睦族”的文化启蒙。

02

从幼年、童年、青年、中年,一直通向迟暮老年,春节的文化烙印须臾不曾离开中国人,成为中国人最厚重的文化现象,既使有那么几个愤世嫉俗的、无可奈何的不回家过年的主儿,在过年的几天里,感受到的也只有寂寥、落寞、孤独,或窝在家里,打开手机,看其他人快乐的、团圆的年节,或悻悻然加入独自流浪的队伍,徒发“背插茱萸少一人”的感叹。没有回家过年的,虽然可以通过手机视频与远在外地的亲人,隔空视频、隔空喊话、互相问候、互相祝福,甚而至于可以一整天打开视频,看着手机另一端的亲人、朋友的过年生活,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落寞、孤独的补偿呢!

在春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除了团圆之外,春节的另外一个重大意义在于祭祀、祈祷。春节,在中国历史悠久,由上古时代岁首祈岁祭祀演变而来,新春贺岁活动围绕祭祝祈年,以除旧布新、拜神祭祖、驱邪攘灾、祈求丰年等形式展开。

这是与西方社会极为不同的文化现象,成为中国人恒定不变的价值原点,几千年来反反复复阐释着中国人对宗族社会、对农耕文明的服从和道德追求。

血缘不可更改、姓氏不可选择,宗族出身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这种关系里,每一个中国人都内化为宗族关系里的一份子。作为宗族的一份子几乎都神圣的、竭诚的维护着宗族的形象和利益。中国人最为看重的似乎是“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五百年前是一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在漫长的农耕时代,宗族血缘关系成为中国社会秩序、市场交易信用的坚实保障。

在稳固的、不可更改的血缘、宗族关系中,中国人建立起的是个人对集体的高度服从,有时即便个人的想法、做法与法令制度不符、与个体自身的利益不符,为了宗族的荣耀和光环,也要坚决服从宗族这个整体。出离了个人服从宗族这层关系——出家可能就是对出离家族、宗族的定义,在极其看重宗族的社会里是不允许入家谱的。强调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的儒家文化,其社会基础也没有脱离宗族这个近乎“信仰”般的存在。

农耕文明让所有的重大仪式,最后都会落脚于土地和繁衍、收获与成长,春节就是对来年取得好成长的祈祷和祝福。宗族社会让中国人的节日,更加注重家的团圆和宗族的兴旺,在忙忙碌碌一年之后,个人究竟为宗族做了什么,也该向列祖列宗汇报,而在春节这个有闲有钱的节点上,有宗祠的就走进了宗祠向列祖列宗叙说,没有宗祠的走向祖坟向列祖列宗叙说,或写个神位在家里祭祀也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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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是岁未年初,承担了对土地上来年收成的期盼和祈祷,承担了宗族社会个体对集体的服从和承诺,成为农耕文明和宗族社会结合的产物。春节的厚重也恰来源于农耕文明千百年的传承,来源于宗族社会的稳定秩序和儒家的伦理精神道德。

春节已穿越千年、不远万里,凝炼成中国人基因深处的温情叙事,是心头说不尽的乡愁,是千百年传承的深邃力量。也正是个人对宗族这个集体的服从,让中国人有了千百年来薪火相传的凝聚力。

03

文化不同于文明,对应着的是生于兹、长于兹的礼俗、风物、人情、教化;而文明对应着的则是一个共同体在物质、精神领域的创造性实践与成果,也包含着对于此种实践与成果呈现为无私美好光明情状的期待。

回家和过年本来是不相干的两个词,在长期的农耕文明时代,大多数人从一而终,从出生走到生命的终点,从不曾离家,何谈回家。在科技不断创新、交通不断高效、通讯不断便捷的新文明范式下,人们早已不受农耕条件限制,如果愿意可以天南海北、尽情遨游;同时,不断推高的对高品质生活的追求,也不允许一个人从一而终,从生到死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特别是农村,那是没有本事、没有追求的象征。离“家”越来越远,在春节这个特定时间回家,与家人团聚、共叙温情,才使得回家过年必然的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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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随着高速奔驰的车轮和翱翔碧空的飞机呼啸而来,又随着停不下来的速度和激情淡然离去,收获到只有一丝淡淡的慰藉和对来年家庭安康、生活幸福的期许。

随着正月十五元宵节烟花爆竹的阵阵轰鸣、当空灿烂,年已在或高兴、或快乐、或留念、或无奈的情绪中接近尾声。留在农村的老人,还在为孩子们“年还没有过好”便匆匆奔向工作岗位,现出不舍的留念与牵挂;生活在城市年青人,还在为不能守家尽孝,略感怅惆和无奈。记忆中的年虽然“似曾相识雁归来”、却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已然不是原来的味道。尝过无数珍馐、世间百味,看过无数瑰丽、精彩瞬间,味蕾对美食的渴望已变得迟钝而麻木,春晚已然变成曾经的小芳,渐隐于无数富于创造而寓意深邃的网络作品,再好的节目也不会激荡起人们心头的涟漪。

物质生活极大满足,精神生活不断丰富,现代生活无限拔高味蕾的阀值和文艺欣赏的阀值,人们似乎早已忘却了吃不上、穿不暖、看不到、摸不着的艰难岁月,已然陷入了“穿绸子不光、吃肉不香”烦恼之中,整天为“吃什么和怎么吃”而发愁。

解决了吃穿用度、精神产品匮乏的问题,在不愁吃、不愁穿的现代文明之下,农耕文明的印记被人们逐渐忽视和忘却。春节作为一个春天的开始,在农耕文明之下,它预示着始于春耕-播种、终于采集-收获的新的一年,就此拉开帷幕。中国春节的本质从起源走向盛大、厚重,其本质是农耕文明对自然神和祖宗的崇拜,是人们希望通过祭祀自然神和列祖列宗,期盼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幸福安康,这种祭祀和崇拜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千百年来毫不吝惜、毫不作做,契合了人们的生产活动和心理诉求。在现代工商文明占主流的社会,使春节这个特殊的文化现象,与主流生产活动和主流文明产生了分离,除了老一辈人,没有人还认为春节的本质是对农耕文明的祭祀。农耕文明的逐渐式微,使农耕文明范式下的节日代表——春节,发生了内容和形式的剥离。

传统文明走向消亡,逐渐被工商文明所取代,并不是个人的一厢情愿,也不受某种价值观的影响,更不是某种精神导向的结果,而仅仅是客观的真实的、并且已经发生的经济规律。农耕文明看天吃饭、自给自足、分散经营、非标准化,预示着它的低产低效,工商文明的分工、协作和大规模、标准化带来的高效率,势必代替传统农耕,这是经济规律追求高效率、人们追过个体解放的本质所决定的。当传统的分散的农耕文明逐渐式微或走向消亡,附在传统农耕文明之上的春节,自然就丧失了它曾经的辉煌与厚重。

不过辩证法唯物论告诉我们,任何一种文化、任何一个节日是所蕴含的意义总是不断变迁的,或在变迁中消亡,或在变迁中更加强大。但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更是文化发展、文明演进的必然规律。如同西方的圣诞节在面对世俗的冲击面前,其本身所蕴含的宗教的氛围越来越淡,虽然被世俗化和商业化所浸染、所浸蚀,但其对未来生活平安幸福的期盼、向往,是人类文明赋予圣诞节的重大意义。

虽然中国的春节在工商主流文明面前“年味”越来越淡,但中国的春节也正在被赋予新的、更为普世的人文价值。比如,家庭团聚、游子归乡、慎终追远,在这一天亲人共叙天伦,人们回归家庭,回归温情,在年这个时间节点上,人们重新梳理时间,再一次审视自我,感悟生命、生活幸福的重大意义。这就是现代春节的含义,也是独属于中国人服务服从于传统宗族、进而服务服从于家国集体利益的凝聚力、向心力和为家族、为国家生生不息、奋发图强的强大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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