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必生所追求的东西往往是另一些人与生就俱来的东西。而当人生将走到尽头时, 也许必生追求的人得到了所渴望的,而与生俱来的人却失去了他们仅有的。
——鲁迅
读完老舍先生的短篇小说《阳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鲁迅先生的这句话。而《阳光》中的主人公便是这样一个人——在还未走到人生尽头时,便已经失去了生命中仅有的一切。
在小说《阳光》中,“我”是一名富家女,从小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吃穿用度不用愁,日常琐事全都由仆人来伺候和打理,她需要做的,只是去享受他们的劳动成果。
她长像漂亮,也颇有些小聪明,在家庭的关爱和仆人精心呵护下,一直生活在如阳光般的温暖之中,甚至自比是会发光的、明艳光暖的小太阳。
本来,她可以拥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富裕的生活、视她如珍宝的父母、完善而高等的教育……她所享受的种种都与生俱来,而对于穷苦人家的女孩来说,这些是她们终其一生的努力也未必可以获得的。然而,看起来会一直幸福下去的她,又是怎样把这一切都失去的呢?
一、拥有绝佳的教育资源,却不肯花心思学知识
她优越的家庭,毫不费力地供应着她就读于贵族学校。她的同学全都是富家女,和她一样,她们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穿着打扮上,完全分不出时间去学习功课。不仅仅是她们自己不甚在意功课,就连学校对于她们课业的完成度也并不上心。
即便如此,她的功课依然能够得到最高分,因为家里自有仆人替她去完成。
在学校,她跳舞、唱歌、绘画,无论参加什么比赛都能拿到第一。因为这些项目所需要的高级材料,那些穷学生们买不起。
从入学起,她俨然是学校的中心,是自己世界里的宠儿。她被所有人夸奖聪明与美丽,加上她确实有比同龄女子更灵活机敏的心思,在这样的环境下,她认定自己是难得的卓越女子,就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想要得到什么都不可能不顺心。
关于功课,她始终处在自我感觉良好的假象里。在学校里,她根本没有学到什么知识,却依然十分喜欢上学,她爱的并不是读书这件事本身,而是爱在学校里可以得到的那份自由。
我的父母并没仗着我的学问才有饭吃,况且我的美已经是出名的,报纸上常有我的相片,称我为高材生,大家闺秀。用功与否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个风筝,高高的在春云里,大家都仰着头看我,我只需晃动着在春风里游戏便够了。
就这样,她不学无术,肆意挥霍时光。到了一定的年纪,她要求家中送她入大学。入大学的原因是看到别的女子有入大学的,而她不能落后。这种落后并非学习上的落后,而只在于文凭。至于是否学到知识,她完全忘了有这回事。
原本,她可以借家中殷实的经济所带来的便利条件,在学业上有所建树,却生生把青春挥霍,把自己培养成一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青春年代,世界仿佛只有校园这般大,未来也仅有毕业那么远。再宽广的世界皆在眼界之外,看不到,也拒绝去看。
未来是如此遥远,远到似乎根本不存在。短暂而绚烂的青春,若能成为永恒倒也罢了,可时光无情,未来总有一天会来到。哪怕不情愿,它也将把现实的考卷摆在每一个人的面前,以检验在它到来之前的岁月,你是如何度过。
她完全迷失在了外界和自己创造出的幻象里,一张较好的面容,一个经济富庶的家庭,让她看不到人生必定存在的沟沟坎坎,以为自己的人生只需要享乐,一切想要的都该毫不费力的得到。
这是家庭带给她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一旦使用不当,也必将成为她的灾难。
二、有大把的追求者,却不肯付出真心交朋友
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她已经朦朦胧胧懂了些男女恋爱之事,那些从小说中看到和学到的一点点关于恋爱的经验,让她脸红耳赤却又跃跃欲试。
随着年龄的增长,上中学的她更比从前懂得了那些电影中演绎的激情热吻所代表的是什么。那是一个理论与实践无法结合的年纪,看了太多的小说与电影,内心演练过无数次的浪漫与爱情,可真到有机会见到一两个男子,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话,在心里焦急,无所适从。
转折发生在她19岁那年,家里开始为她议婚了。想到出嫁,她有些怕了。这样由着父母之命一下子从小姐跨到太太的行列,吃穿用度必是不用愁的,可是究竟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会不会太过遗憾呢?
恰逢有同学请她去做伴娘,在浪漫的婚礼氛围中,她似乎是“看上”了伴郎。整个婚礼现场当数那位伴郎最漂亮,哪怕只是好胜心,她也要征服他。
伴郎确实拜倒在了她的美貌之下,频频向她献殷勤。然而她并没有交付真心的打算,只把有人追求她看作是对自己魅力的印证。
她入了大学以后,身边的男孩子比从前更多了,也有大把的男孩儿比当初的那个伴郎更为优秀,她很快就把他忘了。
仗着自己的身价与美貌,她成了大学里的“皇后”,成了浪漫女神,得到众多男子的追捧与向往。然而她自以为聪明,看得通透,始终不肯交付真心。只是拿着小姐的架子,虚情假意的周旋在男孩子们中间。看到他们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颇为得意。她丝毫瞧不上那些在恋爱中过分投入的女子,看到她们为情而哭,为爱而笑,她的态度只有嘲讽。
我在爱的海边游泳,他们闭着眼睛往里跳,这群可怜的东西。
美貌和财富的确给她带来了很多便利条件,让她比普通女子更容易获得追求者,而且数量更多。但过分的自信以及不真诚的态度让她很快失去了他们,没有人有义务永远陪着她,没有人愿意在口头许诺的虚假梦幻中过日子。谁都想要实实在在的生活,虚假与逢场作戏或许可以哄骗人一时,但最终必定换不来真心的伴侣。
年少轻狂的年纪,人似乎很容易认定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瞧不上和自己不同路的人。自以为是的耍着不慎高明的手段,用虚假的面具示人,还以为不曾被人看穿。曾经因套路尝过甜头,就以为套路永远得人心,以为自己会永远做幸运的宠儿。
在人际交往中,不努力,不付出,或许能得到一时的便宜吧。可生活是真实的,靠虚假的手段,从来都不会走到最后。
三、做上阔太太,却突然后知后觉想寻爱
家里为她找好了结婚对象,她原本是想要反抗的。一个新派小姐居然会任由家中做主安排婚姻,这多么丢脸呢!
可是没有反抗几日,她就主动投降了。她靠自己的魅力所能找到的男朋友,都给不了她富足的生活。浪漫可以当饭吃吗?她不上那个当。那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不是为她预备的,她生来是享受的,除了享受她什么都不会做。于是她服从了家里的安排,做了一个衣食无忧的阔太太。
她的丈夫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给了她体面和富裕的生活。结婚后,她不断的外出与人打交道,不断的向别人展示她的快乐。她发现,只要自己一停下来,就会陷入到无尽的空虚中,所以她只能不停的外出,不停的炫耀。
她的生活像结冰的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片炫彩,却毫无生趣。爱,那个她从未得到过的感情,又在死寂一般的生活里撩拨着她,引诱着她。
她准备去寻求一点儿自由,去体验一场恋爱。然而不曾想,却落入了丈夫精心为她准备的圈套。她的丈夫,那个外界公认的道德家,那个宣传离婚和自由恋爱是耻辱的男人,把她卖给了一位贵人。在她自得其乐的享受着爱情的自由之时,她无意中得知,原来她爱上的对象是丈夫亲手为她安排的,他已经因她的功劳而升了官。
她的婚姻只是一场圈套,她富足的生活背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只是丈夫谋求高官地位的一颗棋子。
后来丈夫又取了一房姨太太,这个女人恐怕也是一个能为他谋来升迁的棋子吧。她已没有用处了,于丈夫来讲,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接替了她花瓶的角色。
她崩溃、失望,她要反抗、要挣脱。她写了一纸状书,打算与丈夫离婚,这样她可以分得他的财产,去为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那个以道德家作为人设的男人,无论如何经受不住人设崩塌的局面。他失去了一切,包括官位、地位、财富。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她的一切都没有了。
锦衣玉食的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以及她与生俱来的一切,在不到三十岁的那年,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她的人生只教给她这样的教训:
有志的女郎们呀,看了我你将知道怎样维持住你的身份,你宁可失了自由也别弃掉你的身份,自由不会给你饭吃,控告了你的丈夫便是拆了你的粮库。我的将来只有回想过去的光荣,我失去了明天的阳光!
何其蠢兮!到最后她都不能明白,真正让她失去一切的只是她自己。
少年、青春期、成熟后,三个不同的年龄段,她过着错乱的生活。
在该用功读书的时候,她选择了做一个只靠美貌和家境的花瓶;在可以享受恋爱的时候,她陶醉在众星捧月的虚假之中,未体会过半点真爱;嫁做人妇以后,她不甘平静的生活,去寻找刺激,最终发现婚姻是一场圈套。一纸状书,她告倒了自己的丈夫,也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粮库。
这就是花瓶女孩儿的人生。
我有时在想,人生的苦与乐是一种平衡,没有人能够永久的享受快乐,也不会有人终生痛苦。靠小聪明去躲避本该经受的那份苦,生活必将用另一种方式让你加倍还回来。
所以,人生路上,遇到困难和挑战不要躲,在该奋斗的年纪千万不要躲进安逸里。花瓶易碎,还是让自己的内心丰盈起来。
好看的皮囊只能给人眼前一亮,有趣的灵魂才是人生漫漫路上最动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