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孙武 2007-4-7
奶奶的离去是在所有家人及亲人们的预料之中，这一刻的到来对每个亲人来说只能是将无声的悲伤化做默默的祝愿，祝愿奶奶一路走好。刚送走冬日的严寒，迎来春日的温暖，奶奶便在温暖的季节离我们而去，这是一个好的季节，奶奶走了，在所有亲人的关爱中奶奶走了，终年85岁。
奶奶是在凌晨三点走的，那是个很安静的时刻，也许奶奶选择这个时刻是为了不打扰儿女们的休息。奶奶走的那天晚上只有父亲一人陪在奶奶身边，父亲是爷爷的大儿子，一些大小事一般都由父亲做主，想必这时父亲在奶奶身边对奶奶来说是最心慰的了。那天晚上父亲在整夜守着奶奶，奶奶的平静离去父亲都看到了，奶奶是在无声中眨眼间离开我们的。奶奶在生前说过儿女们都好，自己走到了那边是好是坏就不重要了，自己的后事简单过一下就好了，奶奶是什么也没奢求的走了，整个家族的精神寄托在那个时刻是彻底崩溃了……后面听到的是儿女、孙儿、孙女们的哭声。
在奶奶临走前的一个月时间，正好是春节，我回家探望了奶奶。单纯的从外表上看，奶奶精神显得还很好，仍很健谈，对一些事情记忆依旧很深刻。我和奶奶谈到了我小时候的事，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光等等……小时候自己也很依赖奶奶，被父亲批评了总是找奶奶庇护；和奶奶一起去学校捡学生们扔掉的馒头，回家喂猪；等等这些事奶奶都能清晰地记得，都能一一道来。家人在旁边听着，大家还跟着奶奶一起笑，家的感觉很温馨，似乎时光在那一刹那回到了从前，人在那个时刻也显得年轻了好些岁。在言谈中同时也谈到了奶奶自己患病在床的事，奶奶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床的时间，经常对我们说自己一年好多没下床了，牢烦了儿女们。奶奶年龄大了，还在牵挂着儿女们的家庭，一些很细小的事奶奶都能记得，放心不下。虽然奶奶一直很清醒，但能很明显的感觉出，奶奶的身体状况是在走下坡路。奶奶在床一年有余，不能下来活动，虽然吃饭上一直还不错，但还是因缺少运动而影响到整个身体系统正常循环，身体是一天天的虚弱了下去。
奶奶晚年是和三爸、三妈在一起生活着，下面还有三爸的两个孩子围绕在奶奶身边。我的父母在八五年左右在村上申请到了一块新地，为我们建了新家，从此我们就搬出去住了，但离奶奶也很近，几分钟就到了。那时我已经五、六岁了，小时候是奶奶看着我长大的。奶奶和三爸、三妈过着，虽然生活不是很富足，但也过的是有条不紊、津津有味。三爸、三妈都很朴实、很孝顺，也很勤快，奶奶晚年的不便也让他们受累不少，但他们也从没什么怨言，奶奶的一日三餐照顾的是妥妥当当。父母不能经常在奶奶身边，但也经常给奶奶买些东西、做些好吃的东西，带给奶奶。每逢奶奶过生日，几乎所有的亲人都到场为奶奶祝寿，一大屋子的人，很是热闹，奶奶膝下所有的儿孙、亲人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足足有几十口人。
奶奶走的时候已经是85岁高龄了，这让儿女们也都感到很心慰。奶奶在生前也过上了些好日子，也看到儿孙们家庭有成、事业有成了。奶奶的兄弟们都很长寿，都活到了八十岁以上，即使在旧社会是粗茶淡饭，衣食无保的年代。奶奶的兄弟们，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应该称呼为舅爷。每到过年的时候，家人是要去走亲戚的，到奶奶的老家去，就是我的舅爷家，但我很少去，感觉很陌生，很有距离感。偶尔去一次，看到的好多东西很老很老，舅爷们戴的帽子和清朝时候那个帽子一样，一个黑盖子样的粗布帽子扣在头上，感觉很怪，由于我很少去，也很少了解长辈们的事，所以关于奶奶娘家的事我是一无所知。大人们有时也会谈些，但我也不会用心去记这些，也许那都是大人们的话题。
奶奶的一生经历过两次婚姻，生活也是很艰难，很不容易，也许在旧社会，每家每户都是如此，几乎都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挣扎度日。奶奶出生的那个年代应该是民国晚期，是旧社会，相信那时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旧的东西，一切都在黑暗中慢慢转变，什么事都是按老风俗做的，包括婚嫁等。奶奶的第一个丈夫，我应该也叫爷爷，好像是英年早逝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是没有见到过，小时候去大伯家看到过那张镶框的黑白老照片，那应该就是大伯和大姑的父亲。再后来奶奶膝下就留下年龄还很小的我的大伯和大姑，但不过一两年，奶奶再婚，和奶奶再婚的那个人就是后来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离开我们已经有十五、六年了，爷爷走的时候我还小，是小学刚毕业。我记得爷爷过世那天，大人们帮我带了孝，我也哭了，但那时我是不怎么理解关于生死这个概念的，只知道做大人们要求做的事，眼泪是流了，但并不是很伤心的泪水，因为自己不懂得爷爷的离去将是永远的离去，现在恨自己当时怎么那么不懂事，内心真有点愧对爷爷。那时自己年龄只有十一、二岁，虽然对一些经过的事记忆不是很深刻，但也能记一些和老人们在一起的事情。但到现在又过了这么多年，反而使以前那点点的记忆消失殆尽，致使到现在和爷爷在一起的一些事情都变得记忆模糊了，只知道爷爷是个勤快、闲不下的人，几乎容不得不干事的人，听父亲讲起以前爷爷会为他们不是很勤快而生气。爷爷的一生可以用两样东西概括，那就是几亩薄田和半袋旱烟。现在有时想起爷爷，只能看看自家墙上挂的那张照片，爷爷依然是慈祥如旧。爷爷离去后，唯有奶奶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些，使我们保留了很多童年的记忆，所以我们对奶奶的感情都很深。
爷爷和奶奶后来有了我的父亲、三爸，还有小姑，三个儿女。从新中国成立一直到改革开放的那几十年里，是整个国家百废待兴的时期，几乎大中国一半人还处于饥饿状态，温饱都谈不上。我有记忆时已经是八几年了，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家里还不能完全吃的上白面做的饭食，几乎是一半玉米一半小麦粉搭配掺和着过日子，我们小孩子们大人们都很疼爱，那些粗粮倒是没怎么吃，但也不会吃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贪个嘴根本是谈不上。地里收成很差，唯一一点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很少用农药，应该是个绿色环保的年代。爷爷每天在几乎天刚亮就下地了，是比常人要勤快很多的人，但即使是这样也换不来多大的收成。奶奶一直在家里料理些家常事务，家里大小事安排的是井井有条，一家人是紧巴巴的过着日子。后来，爷爷在九十年代初也匆匆离开了人世，后来的后来，经济慢慢就变好了。
父亲是爷爷的大儿子，我当然也就是爷爷的大孙子。我是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春风出生的，等我对社会有了意识之后，我感觉到家里经济很差，父母每年都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忙的是东奔西走。自己从小学入学一直到初中毕业，肩上就是那个破旧的米黄色的书包，很土很土的样子，每年是缝了又补，补了又缝，那时上学最大的渴望就是能有一支自己的好的钢笔，也许这是那个时段社会发展的典型缩影，也不仅仅是我一个。小时候的好多时光我都是和奶奶在一起度过的，那个时月小孩很少有零食吃，但每次奶奶有了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叫我来。三爸会经常从田野里打些猎物回来，野兔子是占了多数，每次家人在一起美味，奶奶总少不了我，所以小时候我也是口福不错。父母也隔三差五的包饺子，每次第一锅饺子煮好，父母总是让我在第一时间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送到奶奶那里。记得有一次，我带了母亲刚出锅的蒸饺急忙去送给奶奶吃，谁想在半路上怕蒸饺凉了，走的太快，一不小心倒是拌了一脚，结果一碗蒸饺倒了一地，我当时哭着告诉了奶奶，奶奶倒是很高兴地说，没事，一顿饭没了就没了，有个心意是最好的。当时我也理解不了那么多，就觉得倒掉了那么多蒸饺没让奶奶吃上，觉得很可惜，还好父母也没责怪我。从小学到高中将近十年的求学时间，我渐渐的长大了，也懂事了，奶奶是一天天的老去了。
高中眨眼间就毕业了，那年我经过刻苦努力，终于考上了大学，几代人的梦想在我身上得以实现。相信那个时刻是所有家人最幸福的时刻，后来家里父母还是为了我那高昂的学费而是煞费心机，那是一段既让人激动又让人感慨的时间。奶奶得到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也更是关心我，将她自己存了好长时间的十元一张的票子一叠子给了我，我是再三推辞但奶奶还是让我收下了，我很感激奶奶，但并不是为了那些钞票，而是感激奶奶对孙子的关爱之情。随后我顺利的走进了大学校门，一直到后来的几年我每次暑假放假回家，奶奶总要过来问问我在学校的生活情况，过完年寒假结束返回学校时奶奶总是拄着拐杖送我到村口，目送着我走的很远。我感激奶奶以及所有长辈对我的关爱，自己在学校里也是很用功的学习，连着几年取得了三好学生，还获得了奖学金，最后还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一切成绩的取得都是因为自己背后有强大的精神支柱在支撑着，每当再次回忆大学生活，我感觉自己万般幸福！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艰苦的岁月过去了。我读完大学，离开了家乡走上了工作岗位，朝着自己的梦想走去，但一些事情是怎么也挽不回了。到了我该回报奶奶以及所有关心我的亲人的时候，奶奶却是永远的离去了，留给我的只能是伤心与遗憾。
奶奶走的时候是在清明节的前两天，也许是奶奶不希望看到儿女们伤心哭泣的场面，所以就选择了这个时间。我在他乡工作，奶奶病重的那天我是有预感，给家里打了电话，正好父亲在守护着奶奶身旁，我也知道奶奶这次病重将会意味着什么，在内心深处我为奶奶默默祈祷平安……奶奶的离去也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奶奶的丧事是在三爸家办理的，那天奶奶的大女儿、小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姑、小姑及其她们的子女都到了，来见奶奶最后一面，见她们的母亲最后一面。三爸是奶奶的小儿子，三爸和三妈一直长久照顾着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的后事理所当然就要在三爸家里办理。大伯家听说也在办丧事了，他们是在一起办的。大伯是奶奶的大儿子，很早很早分了家就住在奶奶家的对面，家里经济也不错，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却很少关心奶奶，显得很冷淡的样子，让人感到内部不和的氛围。包括我们下面的小孩都很少去大伯家，总有一种无形的隔阂或者说是看不见的距离存在。
奶奶刚离去不到半个月，听家里人说大伯家和三妈家闹了，好像吵嚷了很久。事情最终还是这个结局，是谁也避免不了的，其实大家也都在想着避免，也许这样关系也就公开宣布破裂了。毕竟三爸和大伯不是一个父亲的儿子，即使是一个母亲生的又能怎样，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啊，心难道都是两半做的吗！？其实奶奶去世前就知道大伯家肯定要闹事，奶奶是没力气去说他们了，任他们吧！这个不好的结局是大家最不想看到的，但结局还是发生了。我都不知道这兄弟之间到底是为了什么？至于要情断吗？
奶奶是永远的走了，任凭他们怎样的吵嚷，奶奶是永远也看不见、听不见了，我再次祝福奶奶一路好走。奶奶的离去，使我对人生生命的存在意义有了更深的体会。一个人从生到死，到底会得到什么？到底会留下什么？我想年岁大了能得到儿孙的敬爱、孝顺才是最幸福的，一个人走了，一辈子是什么也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惟有留给后人的一张作为纪念的生前照片而已……这也许就是人生的全部。
春风过处，奶奶坟头那几株迎春花随风摆动着，新土上泛起了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