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清代沈起凤志怪笔记小说《谐铎》,翻译时稍有改动。文中插画来源网络,如有侵权,烦请告知删除。
在扶风有一人姓邱名淑,字令仪,在邱淑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拉扯邱淑,日子过得很不容易。母亲望子成龙,所以对邱淑的要求很严格,一言不合,抄起棍子就会打他。邱淑对母亲很怕,但母命大过天,他从来也不敢反驳。
一日,邱淑走路,不小心把身上的玉佩掉在了地上,玉佩直接碎了。
这个玉佩,邱淑母亲一向很重视,每天都交待让邱淑戴好。现在,玉佩碎了,母亲必然大怒,邱淑害怕,吓得不敢回家了,直接跑到山里去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月色不明,邱淑到了山中,走了很久的路,但四处都是荆棘灌木,他只能不断地开辟路往前走。走得累了,邱淑坚持不了了,他想找地方住一晚。站在一块石头上,他看了又看,发现有一处亮着灯光,好像是村落。
邱淑大喜,朝着灯火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几百步,来到一处地方,果然有一户人家。房子很简单,就是用木板搭建而成,门是用竹子做成,上面有两个铜环。邱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有人开门了,一个老爷子出来问道:深更半夜敲门,客人是有什么事吗?邱淑把自己打碎玉佩,不敢回家,深夜投宿的事说了。老爷子听完后,邀请邱淑进屋,还问了邱淑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邱淑并不隐瞒,说了自己的姓名、父母以及家庭情况。
听完邱淑的话,原本很客气的老爷子忽然生气了,说:你这龟儿子,原来是我的仇人!
邱淑很懵,很小心地问道:小生第一次来到尊府,之前也从没见过您老人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呢?怎么会是您的仇人呢?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原本是延陵人,跟你父亲自幼相交,关系一直很不错。后来我和你父亲各自成家,娶妻生子。不久之后,你母亲和我妻子都身怀六甲,当时我和你父亲约定,如果生的孩子都是男孩或者女孩,就让你们结为金兰,如果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妇。
听到这里,邱淑问道:不知道老先生家是男儿还是女儿?
老爷子回道:我妻子生了女儿,你母亲生了你,我们都很高兴,为你们定了娃娃亲,只等我女儿及笄之年,便可以嫁给你。哪知道后来你父亲去世了,这桩婚事竟然也因此搁置了。我女儿年过十六,也没能嫁给你,后来又过去了好几年,我女儿始终没能嫁人,她心中抑郁,至今也不快乐。每次想起这些事,我就觉得可恨!你说,你是不是我的仇人?
邱淑听了老爷子的话,一时无话可说。
这时候,一个老婆婆出来了,对着老爷子说:你这老头,这事儿就算要怪,也只能怪亲家,怎么能怪他呢?又不是他定的婚事,他也没拒绝,是不是?如果他愿意和咱们女儿成婚,现在还可以释怨结亲。
老爷子一听,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邱淑。显然,他想知道邱淑是否愿意。
邱淑注意到老爷子在看自己,连忙表态,说:如果先父确实和您有约定,那我怎么敢违背呢?我愿意娶令千金为妻,希望老先生不要记恨先父了。
老先生大喜,连忙让老婆婆进去,给女儿化妆,并叫女儿出来见邱淑。
老婆婆进去后,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带着女儿出来。女子不到二十岁,皓齿明眸,貌若西施,艳若貂蝉,竟然十分漂亮。
邱淑本来还在心里嘀咕:为何父亲死后,母亲不让自己和她成婚呢?莫非是女子有什么问题?他还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太突然了,万一对方是个东施或者无盐一样的丑女,那自己就要抑郁了。
看到少女很美,邱淑顿时豁然开朗,喜不自禁。老爷子和老婆婆也很高兴,一切从简,直接就让二人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了。
一夜欢愉,邱淑第一次体会到男欢女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天快亮的时候,邱淑问妻子: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父亲去世后,咱们的婚事就被搁置了呢?
妻子说:我不方便说,你回家问问你母亲,就会知道了。反正,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要攀亲,我也不是没人要,非要求着嫁给你。我只是不好说而已,你还是回家问问吧。
邱淑看出来了,妻子似乎有难言之隐,就不再多说。
天亮了,妻子催促邱淑赶紧回家。邱淑不解,说道:我们新婚燕尔,这才一天不到,我怎么忍心和你离开呢?
妻子一听,哭了,说:自从被你们家抛弃,我原本就下定了决心,要以女儿身终老。现在,我之所以愿意和你结为夫妻,忍痛欢乐,就是想借昨晚之礼,正定名分,这样的话,即便以后死了,只剩下骸骨,灵魂也可以到你家先人的坟墓里。若没有昨夜之礼,我即便死后,也只是孤魂野鬼,你懂了吗?
邱淑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好好地突然哭了呢?而且这话更是奇怪,才成婚就提到了死后,骸骨,孤魂野鬼的,实在不吉利。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邱淑干脆不想了,说:我回家也可以,但是我得告诉母亲我和你成婚的事,但是又怕口说无凭,母亲不相信。
妻子说:我这里有一块玉佩,你拿回去给母亲看,她自然就会相信了。说着,妻子拿来一块玉佩,递给了邱淑。
邱淑一看,和自己打碎的那块玉佩完全一样,他更加迷惑了。
正在恋恋不舍的时候,岳父和岳母已经在门口呼唤了,他们似乎也知道邱淑要走,都在门口等候了。于是,邱淑出门,和妻子哭着告别,又和岳父母告别了。
岳父给邱淑指了指回家的路,邱淑顺着路,走了半天,终于到家了。
才到家里,母亲果然大骂邱淑,邱淑等母亲稍微消气,拿出来玉佩,说出了昨夜之事。
母亲仔细看了看那块玉佩,忽然说:是了,你父亲活着的时候,曾经和吴家定过娃娃婚。吴小姐九岁那年,你父亲给你和她一块玉佩,两块玉佩一模一样。没多久,你父亲去世,这事儿我也忘了,只知道玉佩是好东西,所以叫你好好珍藏。不过,听说吴小姐后来突然死了,她的父母因为悲痛,也相继去世。算起来,有好几年了,你怎么能和她成婚呢?
说到这里,母子二人忽然大悟,但是两人都不害怕。
第二天太阳出来后,邱淑又找到昨晚那个地方,发现那里只有一座破败的房子,房子里面停着三口棺材。邱淑伤心,哭着祭拜后离开了。
彼时,邱淑家中也没钱,暂时无法安葬,所以只能如此。
几年后,邱淑高中进士做了官,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吴小姐移葬到自家祖坟,又把岳父母安葬在了风水宝地。
邱淑娶了吉小姐,吉氏很贤惠,也有德操。邱淑官至五品的时候,朝廷对吉氏予以封诰,吉氏也都让给了吴小姐,以嘉奖其志。
邱淑和吴小姐以及吉氏的爱情故事,后来传为美谈。
人们都说,吴小姐是个贞洁烈女,死后也想着跟邱淑做夫妻,还想着葬入邱家祖坟处。而吉氏也是贤妻,很有品德,不然的话,一个女子不会轻易把封诰让出去的,毕竟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