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诗》中有一节缀文: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以上四句在全诗中最具口语化表现。其中:东/南/西/北这四个农贸市场,在隋唐以前分布在城郭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哪些类型货品在哪个市上专卖,都是按“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方位以及“金,木,水,火,土”品类所设定好的,不得混合买卖,这是朝廷的规定。
(注:比如“金”类商品(镰刀)只能放在“西市”出售,而不能放到“南市”出售。因为西方属金为正本位,而南方属火为“犯克”位。……余有万例,以此类推。)
以上所谓“骏马,鞍鞯,辔头,长鞭”是特指,也是泛指。泛指“女扮男装要使用的东西”。如“南市买襟袍,北市买鞋帽”。但是作品不能这样写呀。一是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品类不纯,二是“出征”要表现阳刚之气,而“襟袍,鞋帽”根本不能与“辔头,长鞭”的马背上横行的“英武”之器相提并论。
所以作者故意用“东南西北”来极力铺陈诗句看似表现力很一般,但实则暗示着“马革裹尸”的意味在里面,一般读者只能从诗的表面看到它的“优柔之美”,而看不到这四句诗背后所隐藏的——壮烈之美——因为买这些东西是为了上战场杀敌呀!
教学实验:如果将“东南西北”四句抽掉,原文仍然上下连贯:甚致在结构上更加紧凑。并且还会将“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的抽丁入伍的“迫在眉捷”感跃然纸上……
(如)……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此处省略东西南北买四句)(接)但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但辞爷娘去,暮至黑山头……
但是,《木兰诗》是绝对不能将“东南西北买”抽去的。那样,诗味就要变得清淡无味了。
因为“东南西北句”不光是属于木兰的行为描写,而且还属于木兰的心理描写。
因为木兰深深知道“古来征战几人回”的道理,所以她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替父从军的。所以木兰借以买这些物品之际,想最后深情地看一眼生她养她的故乡……故乡的街景,故乡“四个市上”的货品,还有故乡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父老乡亲……(这就是木兰当时的心理状态)
(也许这是木兰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在家乡“逛街”了)末了,木兰恭敬地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拜别(拜四方土地神):“木兰此去无关死生,只愿求上苍保佑我爷娘兄妹各自平安。——木,兰,去,也。”……
注:“东南西北”句明面上写行为,暗地里是写心理。——一个既大义凛然又多情善感的普通地主家庭的会读书尚武的少女心理。同时它还隐藏着“拜四方”的内含在诗文里面,不深入探究,一般读者及普通学生是不知道这些的。
这就像电影里地下党脑门上没写“地下党”三个字一样,“东南西北”句在《木兰诗》中就是心理描写的“地下党”。“东南西北”句的捕陈复沓,就是代表木兰热爱家乡的“依依难舍”的心理。所以才用“东,南,西,北,买”这些字眼往复回旋极力铺张,从而达到作者集“优美壮美”与木兰一身的这种独一无二的修辞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