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物的刻画,善用讽刺的鲁迅总是毫不留情的。精神胜利法大师阿Q,自视清高的孔乙己,还有象征着当时万千愚昧国人的看客。
鲁迅的文章大多在写人写事的同时,又深深的揭露当时社会上的阴暗,讽刺当时丢了魂儿的国人,即使放到今天,在读完鲁迅的文章后,仍能看到社会上某些人的影子。
在《祝福》中,祥林嫂在过节的喧闹中安静地离开人世,在鲁迅笔下,祥林嫂的悲惨遭遇让人扼腕叹息,但失了“边界感”的祥林嫂,却实在让人可气可恨。
被厌恶的弱者
说祥林嫂是弱者是不为过的,丈夫去世,婆婆却要将她卖到别的家里;在鲁四爷家勤勤恳恳,却仍旧躲不过被卖到山里的命运;丈夫儿子相继离世,重新回到鲁镇却得不到众人的同情,甚至只有厌恶。自始至终,祥林嫂都处在一个弱势的地位上。
弱者得到同情与怜悯,这本是人作为情感动物与生俱来的,即使是在鲁迅笔下那个愚昧占大多数的时代。但饱经磨难洗礼的祥林嫂,不仅没有得到同情与怜悯,反而遭到了众人的厌恶,到最后离开人世的时候,都无人关注她究竟是在哪一天离开的。
许多人将祥林嫂的悲惨遭遇归结为旁人的冷漠无情,但笔者认为,没有“边界感”的祥林嫂,是自己将自己带到了受众人厌恶的境地中。在《祝福》中有这样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祥林嫂的悲剧在于,在她的世界里,人类的悲欢是相通的。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雪天是野兽在深山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如果我的阿毛还活着,也有这么大了……”,初听祥林嫂的悲惨遭遇,众人还会露出同情的神色,不管真假。
到后来,遇到逢人便讲的祥林嫂,连简单的神态众人也懒得去做了,只是像躲苍蝇一般躲着祥林嫂。祥林嫂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或许是想博得旁人的同情,又或许是想要取得别人的理解,期盼他人能够接纳自己。
但少了“边界感”,也不关心诉说的对象是否在意,只是不停地说着,多少有些像是今天所说的怨妇,遭人嫌弃厌恶,自是不可避免的。
林祥嫂的悲惨遭遇,既是以鲁四爷为代表的封建地主压迫的结局,又是遭冷眼相待的观众抛弃的结局,同时也是林祥嫂自己没有“边界感”的结局。在现代生活中,“边界感”同样尤为重要,所谓的“边界感”到底又该如何定义。
自知也是自强
对除了人之外的哺乳动物来讲,边界显得尤为重要,动物群体中的领袖会圈出一片土地作为自己的领土,而领土的最外围即是边界,其它动物,不论是同类还是不同类,擅自越过边界都有可能遭到攻击。
在人类国家里对边界也尤为重视,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中第一条就强调了领土的重要性,直到现在,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仍旧会因为边界的划定与土地的归属而爆发冲突。
而对于个体来讲,“边界感”却有别于大的概念,没有实物作为依照,更多的是一种极为抽象的概念。拥有“边界感”,是一个人有自知之明的体现,同时也是一个自强的人所必备的品质。
自知是对自己的准确定位,同时又是对他人的理解。如果祥林嫂是一个自知的人,那她就会去选择倾诉的对象,而不是逢人便讲,让她的遭遇成为一个公共的谈资。
如果她是一个自知的人,她不会重复自己经历到众人厌恶,对于旁人能够感同身受,真正做到共情,自知的人向来不会将所有期盼都放在那上面的。
如果祥林嫂有“边界感”,除了获取别人的同情,想到的更多应是自强。在第二次被鲁四爷驱赶出去后,祥林嫂彻彻底底沦落成了一个乞丐,精神涣散的在街道上游荡,嘴上时常提起的不幸也成了她乞求同情的资本。
自我与社会的缓冲地带
有这样一件事,女儿考上清华,得意洋洋的母亲直接在同学群中炫耀,还配着极为自得的文字,并乐此不疲地向每个人索求祝福,最终结果却是,这位母亲直接被踢出了群聊,像小丑一般丑态尽出。
不止是伤心痛苦的事,喜事也同样可能遭遇反感,一如上文的母亲。其实不论悲或喜,从来都是对特定的人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谁才会有最直接最真实的感受。可现实生活中,总有“林祥嫂”们迫切地想要其他人与自己有同样的感受。
其实那些现实生活中的“祥林嫂”们,大都是丢失了“边界感”的,没有在自我与外部世界之间寻找到合适的缓冲地带。
对于自己内心的感受,需要在缓冲地带决定这一感受是否适合与别人分享,因为有些感受,向来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到了别人那里,最多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在缓冲地带,寻找合适的倾诉对象也尤为重要,不是每个人都是你的种子期,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与你一同承担痛苦或者分享喜悦。高考之后,有的子女考的好,必然有人考的差,像前文母亲一般傻乎乎地想要向子女考得不理想的同学索要祝福,实在是不可取的。
对自己内心的感受需要如此,对于外部世界的反馈,同样需要在缓冲地带筛选处理之后送入自己的内心。在学习、工作、成长的道路中,来自外部世界的,不论客观与否,必然少不了各种来自他人的评价。
没有“边界感”的人对于旁人的评价,一向是看得极为重要的,受到表扬,会暗自激动,受到批评,则会一直在脑海中质询与怀疑自己。当受到他人的非议时,甚至可能自己将自己困在牢笼中,一生都难以摆脱别人给自己贴上的标签。
而有“边界感”的人,从来不会把支配自己喜怒哀乐的权力转让给别人,对于赞赏,虚心接受,对于批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对于流言蜚语,则能够在自我与外部世界的缓冲地带中很好地消化掉,不至于长久地困扰着自己。
成长的过程本就是自我与外部世界寻求和解的过程,而寻找到适合自己的缓冲地带,是一个人找到“边界感”至关重要的一环。而没了“边界感”的人,最后都活成了祥林嫂。
别拿“边界感”当借口
有的人没有“边界感”成为现实生活中的祥林嫂,而有的人却拿着“边界感”当幌子,在精致利己主义与自我为中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常被老一辈人拿来教育后辈的口头禅显得极为冷漠。在当下对自我价值的实现疯狂追捧的年代,人情的冷漠也在你争我赶的社会中体现出来,甚至殃及到了学生群体中去。
将自我与外部世界割裂,将团体利益放到最后,将个人的得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类人总是自以为有“边界感”,将自己与其他人划分的清清楚楚。可“边界感”从来不意味着自私与冷漠。
我们都希望每个人活出自己的人生态度,不依赖别人,成为自己的救世主,但同时,我们也希望,能通透地走在一个能够互相搀扶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