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只因昔年她丈夫周瑞争买田地一事,其中多得狗儿之力,今见刘姥姥如此而来,心中难却其意;二则也要显弄自己体面。听如此说,便笑道:“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教你见个真佛去的?论理,人来客至回话,却不与我相干。我们这里都是各占一样儿:我们男的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闲时只带着小爷们出门子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皆因你原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去。但只一件,姥姥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又不比五年前了。如今太太竟不大管事了,都是琏二奶奶管家。你道这琏二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当日大舅老爷的女儿,小名凤哥的。”刘姥姥听了,罕问道:“原来是她!怪道呢,我当日就说她不错呢。这等说来,我今儿还得见她了。”周瑞家的道:“这个自然的。如今太太事多心烦,有客来了,略可推得去的,就推过去了,都是凤姑娘周旋迎待。今儿宁可不见太太,倒要见她一面,才不枉这里来一遭。”刘姥姥道:“阿弥陀佛!全仗嫂子方便了。”周瑞家的道:“说那里话!俗语说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用我说一句话罢了,害着我什么!”说着,便叫小丫头到倒厅上悄悄的打听打听,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小丫头去了。这里二人又说些闲话。
【批注】周瑞媳妇得知刘姥姥的所求之后,答应了。答应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报恩,这里就点出了刘姥姥与周瑞一家的关系渊源。这个细节也突出周瑞媳妇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答应的另一点原因则是“显弄自己体面”,就是向刘姥姥显摆一下她自己在贾府还是很有地位的。这又把周瑞媳妇爱慕虚荣的特点刻画了出来。
【批注】周瑞媳妇回复刘姥姥的话,更可以看出她口才伶俐。先是用一句见个真佛“”比喻来告诉刘姥姥她答应了刘姥姥请求,然后向刘姥姥说了一下贾府分工明确的特点,也就是暗示刘姥姥,按着道理刘姥姥来见王夫人,这件事是有其他人负责接待,她周瑞媳妇是不管这事的,但如今甚至破例管这事,恰也是看得起刘姥姥,同时也让刘姥姥知道她自己在贾府确实有一定地位。最后则告诉刘姥姥贾府如今的情形,王夫人不管事,一切由王熙凤打理的情形。
【批注】刘姥姥听闻王熙凤主持贾府,回了一句“怪道呢,我当日就说她不错呢。”,这话看上去似乎刘姥姥与王熙凤也曾有过交集,见过凤姐。但是后文她却差点将平儿当成凤姐,这显然证明刘姥姥没有见过凤姐,那刘姥姥这样的话其实也就是客套话。同时,她也从周瑞媳妇的介绍中明白了,此时管理贾府的是凤姐,她的来意是借银子,所以见不见王夫人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见凤姐。
【批注】周瑞媳妇肯定了刘姥姥的说法,让刘姥姥去见凤姐,还很客气的回复刘姥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还真是挺热忱。王熙凤总管贾府,自然是非常繁忙,周瑞媳妇不可能直接带着刘姥姥就去找凤姐,所以文中写道,她要先派一个丫头去打听情形。一句“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其实暗示出周瑞媳妇对贾府生活的熟悉,也就是说,按照她的推测,此时王熙凤很有可能是要在贾母身边侍候贾母吃饭,所以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