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by 曾巩
海浪如云去却回,北风吹起数声雷。
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
先说作者曾巩:熟悉中国文学史的人,当然知道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但他却是普通人最不熟悉的唐宋八大家(没有之一)。让我们来掰着手指数一数啊:唐代的韩愈和柳宗元,都是有文章上了中小学课本的人物;宋代欧阳修和王安石,历史上都是大官儿,搞过变法什么的,普通人即便没读过他们的文字,也至少知道他们的名字;苏洵,苏轼和苏辙,这是一家三口人,背诵的时候谁也不会背漏。想想看,是不是只有曾巩。
你要问我为啥记得他?因为他也是江西人…而我们江西,一共没出几个名人,只能背诵住,便于充门面。
西楼这首诗展现了一种奇妙的情绪:
海浪啊,如同天上的云朵来来回回;
北风吹起来了,雷声轰隆隆地响着;
住在红楼的我把四面的帘子拉起来;
赖躺在床上等着看这暴风雨的到来。
一句讲视觉,“海浪如云去却回”,一句讲听觉“北风吹起数声雷”。关键是两句都写出了动感。视觉的动感体现在海浪如云,来来回回;听觉的动感体现在数声雷由北风吹来,由远及近。看这景象,显然是要下雨了,而这时候,作者的奇妙情绪出现了:“朱楼四面钩疏箔,卧看千山急雨来。”嗯嗯,作者不但不避雨,反而赖在床上等雨来。多好啊,因为躲避不是办法啊,难道躲避之后,雨就不下了?还是欣赏好。而这首诗的迷人之处便在于此:面对风暴,与其逃避,不如卧看。用不着苦大仇深的,人生嘛,有晴有雨,有起有伏。
恩,我突然觉得我和曾巩有共鸣。我写过一本叫做《做好生活选择题》的书,里面有这样一篇关于“未知”的文章:
无论是谁都喜欢新年,我也是。一想到新年要来了就忍不住搓搓手。可是有什么好兴奋的呢?也不知道新的一年会发生些什么。我想了想,发现正是这深不可见的未知带来了莫名的兴奋。
未知当然令人恐惧,而我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将未知变已知。学习是应对知识的未知;工作是应对经验的未知;家庭是应对情感的未知。可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次的未知变已知的过程,让我们发现了更加深邃的未知世界。可以这样说,我们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见到更宽广的未知么?
这些未知啊,远远地看过去,像是悬崖,深不见底,可跌落下去,说不定有桃花源非要留我住下来,又或是一只肚子上缝着九阳真经的大猿拉着我的手要和我做朋友;
这些未知啊,细细地听一听,像是海啸,惊涛巨浪,可被卷进去,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航海家辛巴达,这样我就成为一千零一夜中的新故事,装点孩子们睡前的梦;
这些未知啊,轻轻地闻一闻,像是毒药,是鹤顶红混上了七虫七花膏,可说不定喝下去,是浓郁的豆汁儿,来一大碗,伴着焦圈儿,可口得很;不能用油条,不够香脆,压不住豆汁儿发酵的味道。
万一前面真的是深渊,是海啸,是毒药,那该怎么办?高兴还来不及呢,有多少人跌落过深渊,穿越过海啸,品尝过毒药呢?
有一首歌,叫《忧伤的嫖客》,里面唱到:
“人生的经历总无常,你又何必介怀心上”。
想想看,其实人人都爱赌博的,只是有人喜欢牌桌上的赌博,有人喜欢人生里的赌博。若是在赌徒开始赌之前,就告诉他今晚他每一次抓牌的结果,即便是赢了,怕是也会兴趣大减。若是提前获知了人生的若干细节,那样人生的趣味性怕是也要消耗殆尽了。
真好啊,反正无非一辈子,好坏都是一辈子,还是未知刺激些。
因为不知道自己会梦见啥,所以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