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看汉字,早已稀松平常。
汉字里的文化,常被我们简单地概括为偏旁部首,像三点水表示与水有关、金字旁表示与金属有关……
但万事就怕深究,一深究就深究出了文化。
一个简单的“男”字,上面一个田、下面一个力,是一个男人在劳作。
“男”的字形从古至今都差不多,只不过“力”早期是工具的形象。
汉字从象形字演变过来,早已变得不甚“象形”。用简化字讲故事,总觉得不够生动。一旦上溯到古文字,就会发现许多有意思的现象。
从怀孕到分娩
古人对生命的观察,是从胎儿开始的。
如今已不常用的“巳”就是指月份小一点的胎儿:
“巳”字参与了文字构形,如双胞胎“胞”的本字“包”,取的就是胎儿在腹中的形象:
怀了孩子的女人叫孕妇,甲骨文就是一个肚子里有小孩子的人。
有个词叫“有孕在身”,其中的“身”万不能解释为身子。
“有孕”和“在身”意思一致,“身”的古文就是一个大肚子的人:
现在生孩子,用的是“生育”二字。
古代常用的则是“毓”,它的甲骨文十分形象地表现出分娩的情况:
“毓”中的“每”有时写作“母”,“每”或“母”都是在“女”字上增加区别符号表示不再是未婚女子的形象;
右下角则是一个倒着的孩子,旁边还有表示羊水的点。
从小子到老子
小孩出生之后就是“子”:
一个硕大的头,有双臂,却只有一条腿,这大概是孩子在襁褓中的形象。
孩子出生后,哺乳、保育、教育缺一不可,“乳”“保”“教”中都有这个小人:
待到成年,升级成为大人。
用人伸胳膊伸腿的形象表示“大”,而“人”这种两条腿的形象到了春秋战国时期才出现,早先是侧面站立、弯腰驼背的样子:
随着长大,变老,人更加弯腰驼背,需要拐杖。常说老人三条腿,文字中也是如此体现。
“长”和“老”都是头发飘飘、拄着拐杖的形象:
“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今人用腿区分年龄,古人似乎是用头发:
“子”是小孩儿,头发还没长出来,是个大大的秃头;“子”一般很少有头发,即便有,也是向上长的短短奶毛;
“长”字头顶的长发弯向一侧,只有足够长才能如此飘逸;“老”字省掉了头部,只剩下头发,长得夸张。
从死亡到鬼魂
油枯灯尽,走到生命的终点。
人都避讳谈死,一个“死”字也造得迂曲:
人在一个东西的旁边,是什么?
有人说是残骨,有人说是残木,但不管是什么,它表意的字都与死亡有关,隶定作“歺(歹)”,比如死、殂、殁等。
人死了,要下葬,商代的人会如何做呢?
棺椁中一张床,也有写作人躺在床上的,表意更明确。
到了秦文字中,突然出现了将甲骨文中的棺椁改为草席的字,这是否反映出秦人独特的丧葬风俗呢?
人死,埋葬,按理说就算是终结,但古人认为还没有,而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古人认为是化为异物,变成了“鬼”。
“异”的繁体字“異”就是一个头部怪异的形象。
鬼又是什么样子呢?
“鬼”是侧立着的人形上有颗鬼头,“異”是正面站立的人形上面有颗鬼头。
鬼让人害怕,也就有了“畏”字。
“畏”就是一个鬼拿着棒子。鬼已经够吓人了,再拿个棒子,足以使人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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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汉字讲不出古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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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一生,在古文字中被描写的十分形象,今天的汉字早已讲不出类似的故事。所以有人说繁体字比简体字更生动。
实际上,繁体字也讲不出类似的故事,追溯到2000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绝大多数汉字早都变得很不形象。
“保”字就是例子。
原先一个人怀抱孩子的形象,到了“大盂鼎”时,手臂简化成了一撇,到了“司寇良父壶”时,为了美观,又加了一撇,字是好看了,但孩子变成了呆子,就实在让人尴尬了。
甲骨文发展到今天,纯粹的象形字几乎不存在,表意字也分崩离析。
今天用“囧”表示苦脸失意、用“槑”表示情侣相依,之所以好玩也在于它们的表意很明确,虽然和这些字的本义并没有实质关系。
想要讲好汉字的故事,必须一步步追溯到古文字,但这个过程实在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