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的《祭妹文》是一篇寓情于事、凄恻感人的悼念亡妹素文的文章，叙事历历可见，抒情句句见心，哀思真切，动人心弦。袁素文是一位才德兼备的封建仕宦闺秀，在封建礼教的迫害下，不幸40岁时便匆匆早逝，其悲剧性的一生，令人同情、叹息、哀伤。对于十分看重骨肉之情的袁枚来说，兄妹手足之情，生离死别之悲，自然更于心灵深处掀起感情的波澜，写出至情感人的祭奠文章来。兄妹相处，值得追忆的事情很多，但作者不是泛泛列举，而是将笔墨集中在能显示三妹的才德的往事上，按时间先后顺序，如诉如泣地写出。
清代诗人袁枚
将叙事与抒情有机地结合起来，把作者对亡妹的爱怜、同情、感激、惋惜、遗憾、悲痛的复杂心情注于其间，因而使所忆之事充满着感人的力量，使伤悼之情显得更沉痛、更凄侧。先写三妹幼年之事。一是兄妹一起捉蟋蟀的情景。捉蟋蟀时三妹是“奋臂出其间”，见其天真活泼之状；可是当“岁寒虫僵时”，兄妹又“同临其穴”，显现出富于同情心的善良性格。回忆至此，自然就联想起眼前“殓汝葬汝”之事，当年之乐更加反衬出今日失妹之悲。二是写兄妹一起诵诗之事。兄妹清脆响亮的读书声，受到了老师的连声赞叹，三妹好学上进的美好形象，以及彼此亲密无间的兄妹情谊，都跃然纸上。
袁枚兄妹曾一起捉蟋蟀
往昔如此美好的情景与今日“汝在几原”之事相对照，更是催人泪下。三是写兄妹分别与重逢的往事。“粤行”分别时，三妹“掎裳悲恸”；衣锦荣归时，三妹与家人“瞠视而笑“。这一送一迎、一悲一喜的情状，写尽三妹对阿兄真挚深厚的情谊。通过这三件事情的叙写，把亡妹活泼善良的性格、聪敏好学的素质和真挚深厚的感情，鲜明生动地表现出来了。这些琐事、陈迹，写得愈详尽，就愈见作者对亡妹浓郁的思念之情和痛惜的哀悼之意。所以作者自谓：“我一日不死，则一日不能忘。”足见袁枚是以“如影历历“的回忆，来表达“思之凄梗“的悲痛的。
袁枚悼念亡妹
接着写三妹归家之后的三件事。其一是照顾母亲，其二是办治文墨。这两件协理家务之事，虽是概述略说，但既可见三妹之德，也可显三妹之才。特别是文墨方面的事，不仅其嫂所不及，而且是“女流中”少有的“明经义谙雅故者”，写她如此难得的学问修养，正表达了作者的无比钦佩、深切怀念之情。三妹不仅才德出众，而且更重情义，所以第三件事就是写她对哥哥病情的关心作者前年患病时，三妹是通宵探问，见病情“减一分则喜，增一分则忧”。病势“小差”，她又来到床前为自己说笑解闷，讲一此“碑官野史可喜可愕之事，聊资一欢”。
文墨
无微不至的关怀，周到细心的体贴，既表现了三妹重情义的性格，又说明了兄妹之间休戚与共、相依为命的关系。而现在妹已不在人世，“吾将再病教从何处呼汝耶！“无限的悲伤与怀念，从笔底流淌出来，情深辞切，甚是感人。最后写三妹病逝之事。三妹病重时，自己轻信医言，临危远游，哪知这次分手，竟成永诀。自己疏忽，造成大错，可是三妹却对兄长深情体贴：病已重，还怕引起在外哥哥的担心，不使人走报消息；直至生命垂危，才盼临终时再见哥哥一面，但又不能如愿。相形之下，怎不令人悲痛欲绝呢？等到自己“飞舟渡江”于未时赶回家时，而三妹则“辰时气绝”，死别的机会永远失去了。
诗人飞舟渡江，渴望见病危的妹妹最后一面
只见她“四支犹温，一目未”，大概是在“忍死”待兄归来，足见三妹对阿兄之情义至死未泯。此情此境，真令人肝胆俱裂，痛彻肺腑。作者在哭妹诗中说：“魂孤通梦速，江阔送终迟。路上钱犹卜，灵前帐已披。”表明作者在归家路上，还掷钱卜卦，问讯三妹病情的凶吉。临终未能面诀，更会使作者“抱此无涯之憾”，内疚、自责、悔恨、痛惜之情交织在一起，真是一字一泪，天地同悲，真是叫人痛不欲生，于是喊出了“天乎，人乎，而竟已乎”的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的悲恨之声来，将剧烈的哀痛之情推向了顶峰。
诗人归家路上，掷钱卜卦
《祭妹文》确系我国文学史上哀祭散文的珍品。文中所选取的都是那些表现死者才德而又与作者有手足深情的事件和细节，其间融注着一片真挚的兄妹骨肉之情，所以写的虽是一些陈迹琐事，但无不充满着伤感的气氛，凝聚着至亲的血泪。通篇记事丰赡，情意绵邋，回环往复，一波三折，字字出肺腑，句句断肝肠，表现了作者凄梗吞声、痛不欲生的悲苦情状和悼念亡妹的深笃情意。每当读此至情之文，无不令人失声而泣，泪下沾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