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佛住在清幽的竹林之时,月圆之夜,弹琴长啸,自得其乐,“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明月照大地,岂止照一人?只不过他于此情此景,内心欢悦,皎洁的月光恰如其分恰到好处而已。
柳宗元贬官永州的时候,“恒惴栗”,常常借游山玩水来排遣内心的忧郁。一日游玩之时,“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玉。”此时的他也如孩童发现新的玩具一般雀跃,“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一时间他仿佛忘记了烦恼,置身于这个我们单凭读他的文字便可想象得到无限美好的环境之中。可好景不长,不一会儿他环视四周,看到竹林四面环合,顿时勾起内心忧伤的往事,好心情一扫而空,如坠谷底,“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
其实无论王维的竹林明月,还是柳宗元的如玉水潭,本自天生与人何干?王维孤芳自赏,引月光为知己;柳宗元心怀忧伤,以孤潭自怜,说白了都是一种心境,皆因一种心情,境由心生。
特别喜欢《题西林壁》这首诗,真的是每次读来总有不同收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同样的事物,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肯定会有不同的感受。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心情下看到同一个事物,其心境也是不一样的,不是还有一句话吗?“100个读者就有有100个哈姆雷特。”书中的人物也好,身外的景色也罢,我们姑且都看作是客观存在的外在事物,他们或早或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自然中。或人为安排或偶然机会被人看到,随后便触动观赏者的心绪,引发他们的诸多感受,于是有了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来描绘这些眼中的人物与景色。至不济,一位目不识丁的人登临泰山绝顶,即使吟诵不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也会来一句:哇,山好高啊!这也算是一种感触吧。
很欣赏刘禹锡,不只是他的作品,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胸豁达。后世小辈当然没有资格论人是非,单纯只是欣赏,尤其是“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之后的他,不但没有沉沦,反而活得更加明白。的确如此,世事多舛,大多数非你我所能改变,与其面临困境而悲愤莫名,不如勉励自己历练内心。要么你就如同愚公一般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勇气,要么你就要有“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豁达与从容。山水景色本无罪,奈何世人何其多。你方唱罢我登场,悲欢离合愁苦乐。
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博大胸怀令后人折服,远非那些“以物喜,以己悲”的俗人所能比肩。也有春和景明,也会阴雨霏霏,都只不过是天气的不同而已,可迁客骚人们却因此而或喜洋洋者矣,或感激而悲者矣。在《麦琪的礼物》当中,德拉无法为杰姆买礼物而心生忧伤,无意中看到窗外的灰色的篱笆灰色的墙和一只灰色的猫,更加滋生了她灰色的心情。李诗仙的潇洒世人皆知,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把孤独写得那么美。“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在他的笔下,山也多情如他。而李煜作为亡国之君,其内心的忧愁却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去。龚自珍心忧国事,落红也可谓多情,化为春泥更护花。林黛玉却多愁多愁善感,含泪吟唱着《葬花吟》。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人生如水匆匆过,喜乐忧愁忧烦多。如若在意身外物,岂非耽误好生活?岁月不居,一生短暂,我们面对太多的无法改变。开心快乐是一天,忧郁苦闷也不短。既已如此,何不顺势而为顺其自然随遇而安?风景自在心间,看你如何表现。山重水复无路,柳暗花明眼前。“心中有有明月,何莫愁日西沉。”
视野里看到的是景色,真正愉悦的是心情。即使身处眼前的苟且,也要心向诗和远方。境由心生,心生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