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
小荷贴水点横塘,蝶衣晒粉忙。
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
燕雏似惜落花香,双衔归画梁。
——近代·张大烈《阮郎归》
农历五月,麦子收割完了,绿色,代替了成熟的小麦金色。沿着布满绿色踪迹的小路去田野走一走,遍地都是绿意盈盈。春天播下的玉米、高粱已经绿绿的尺多高;碧绿的花生秧苗上开出淡淡的小黄花,春地瓜秧遮满了沟垄。农耕文明下的乡村大地,以农事为重。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吃穿不愁的小康生活,是数千年来农民梦寐以求的奢望。清风暖阳之下,天地间彰显的正是乡村这绿色的希望。
欲知春与夏,仲吕启朱明。
蚯蚓谁教出,王菰自合生。
帘蚕呈茧样,林鸟哺雏声。
渐觉云峰好,徐徐带雨行。
——唐·元稹《立夏四月节》
麦子入了囤,麦茬田里的播种也差不多了,就盼望着来一场“透犁雨”。雨能缓解旱情,还能洗涤农忙疲累的身心。乡村生命的丰厚来自于耕作,耕作的过程必定繁忙,昼夜的辛勤劳作是这个时节的主旋律。五月的雨有几分春雨的淅沥,带几丝秋雨的缠绵,还有这个季节的滂沱。淅淅沥沥、滴滴嗒嗒的雨,让忙碌了一个麦季的人们放松了身心,不紧不慢,悠悠闲闲的。雨霁天晴,路旁地头的青草与庄稼一起生长。绿得清透的田野生机与希望、激情与诗意并存。
一把青秧趁手青,轻烟漠漠雨冥冥。
东风染尽三千顷,白鹭飞来无处停。
——宋·虞似良《横溪堂春晓》
千顷绿田之上飞翔着几行白色生命,构成了一幅壮阔而又翠绿的画图,田园生活的意境就呈现在了眼前。站在绿色的田野上,握着锄头的农民任凭夏日的清风吹拂着,仿佛也成了一株绿色的庄稼,沐浴着阳光,散发着草木特有的绿色气息。
门径俯清溪,茅檐古木齐。
红尘飘不到,时有水禽啼。
——唐·裴度《溪居》
村前流过的小溪,碧碧清清,水浅草丰,岸边石头上满是潮湿的浓绿苔藓。远处的一抹青山,苍翠欲滴。
松下茅亭五月凉,汀沙云树晚苍苍。
——唐·戴叔伦《题稚川山水》
漫山遍野翠绿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此时没有了麦收季节的热闹喧嚣,天上朵朵白云慢慢飘移,倒影溪水。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
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宋·辛弃疾《生查子·独游雨岩》
庄稼绿油油一片,恍如一片绿的海洋,风儿一吹,便如层层叠叠的绿浪。多想去抚摸一下那柔软的绿,感受到大自然的幽雅、超逸、高古。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宋·秦观《三月晦日偶题》
五月的乡村,一些树的花儿也是淡淡的黄绿色。
榉柳细花吹面落,误挥团扇扑飞蝇。
——宋·杨万里《小憩栟楮》
溪水两旁的枫杨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绿色果实。杨万里诗里的“榉柳”就是枫杨树。枫杨是乡下一种很普通的树,它高大蓊郁,喜欢长在沟渠河边。不过,我们这儿叫它“枰柳”,因它的果实与小燕子相似,故而又叫它“小燕树”。它树枝间错落有致、直直垂下来的果序上,一粒粒果实如一只只绿色的小燕子在飞舞。长可盈尺的果序又飘若一串串长长的音符,一嘟囔一嘟囔的韵律,从高高低低的枫杨树上响起来,萦绕着五月,飘逸的乡村的烟火味,凝为古老乡村吱吱呀呀的一首岁月之歌。
门外枣花落,池中荷叶生。
越燕雏将乳,吴蚕茧已成。
——元·胡奎《过田家》
枣花是很朴素低调的花,淡淡的小花隐藏在碧绿的枝叶间。一簇簇黄中带绿、米粒大小的枣花,冰清玉洁,它们安静地缀在枝条上,默默地吐露着幽香,绽放出旺盛的生命力。嗡嗡的蜜蜂,正忙碌不停地在枣花上采蜜。
兹山余初来,掩冉柿叶青。
——宋·张九成《见柿树有感》
柿子树枝头刚悄悄冒出不久的嫩绿的叶子间,朵朵四角形的花儿,蕊嫩花黄。不久,一个个小小的青柿子便藏在绿叶丛中,升腾着勃勃生机。
小园烟草接邻家,桑柘阴阴一径斜。
卧读陶诗未终卷,又乘微雨去锄瓜。
——宋·陆游《小园》
父亲喜欢种菜,不大的菜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依依五丝瓜,引蔓出墙篱。
——宋·方凤《寄柳道传黄晋卿两生》
墙角下丝瓜青青的枝枝蔓蔓顺着搭好的架子攀爬着,一圈一圈,昂扬向上,黄澄澄的小花开在枝叶间。
细小青藤竹杆爬,蔬枝绿叶网篱笆。
豆花宛若蓝蝴蝶,角影成双宴万家。
——现代·唐风《咏豆角》
篱笆上的豆角藤蔓缠缠绕绕,携了一枚枚绿叶,正激情热闹地攀爬着。五月的菜园,瓜果蔬菜最为丰盈,满是丰腴富足的景象。墨绿的辣椒缀满了枝桠,圆圆的茄子泛着青光,几畦韭菜碧绿蓬勃。
园丁傍架摘黄瓜,村女沿篱采碧花。
——宋·陆游《秋怀》
黄瓜是初夏时节的开胃小菜。那顶花的小黄瓜最惹孩子眼,伸手摘下一根,衣服上蹭几下,赶忙放进嘴里,清脆鲜嫩。当然还是母亲做的凉拌黄瓜菜最对味蕾。母亲把嫩黄瓜切成薄片,撒上细盐,然后用手揉一揉,让盐入味。接着滗掉汁液,入蒜泥、香油,搅拌均匀就是一盘可口的凉菜,夹一筷子塞进嘴里,软滑微脆,回味绵长。青椒炒茄丝也是我的最爱。母亲将茄子、青椒切丝,用清水浸泡茄丝去涩沥干,油锅烧热后,放入几片蒜瓣,爆炒茄丝和青椒。用它卷煎饼,吃起来特别有味,至今想来还流口水。
一花一叶自相连,待得花开叶已圆。
应为施朱嫌太赤,故将嫩绿间婵娟。
——宋·孔平仲《咏荷花》
乡村五月的绿是鲜嫩的,比春天的时候更加清朗润泽。这绿如同季节的一帘幽梦,触目生凉,照人如濯,带来些许浪漫和诗意。
最是黄梅时节近,雨余归路有鸣蛙。
——明·高启《初夏江村》
蛙鸣池满的乡村五月,收获又播种。绿色里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秋天里收获丰盈的金黄。乡村五月,静静的,鸡犬之声相闻,恰似一幅烟笼村舍雾笼田的水墨丹青,幽远而深邃。
天遣为农老故乡,山园三亩镜湖傍。
嫩莎经雨如秧绿,小蝶穿花似茧黄。
斗酒只鸡人笑乐,十风五雨岁丰穰。
相逢但喜桑麻长,欲话穷通已两忘。
——宋·陆游《村居初夏》
篱笆上的蔷薇花,多已开过;路边楝花落尽,叶已森森。绿肥红瘦之际,“生如夏花之绚烂”(泰戈尔诗句)的石榴花、紫薇花、凌霄花、向日葵、蜀葵、凤仙花、美人蕉、太阳花正当时节,翠叶流碧,繁花逸香,万绿丛中一点红;栀子花、月季花,层层叠叠的瓣儿盛满阳光,送来一片婆娑。乡村五月,清凉舒爽,让人心生惬意,安闲,甜蜜,温馨,宁静,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