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海,才是海的本原。喧嚣退去,冷清回归,所有杂乱的脚印,一 一抹除。
生活的海,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风平浪静,看海的人,永远无法深刻体味,那片海的寂寞,与哀愁!
海在印象中,一直以宽广、雄浑的样子存在,如曹操《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又如夏日清凉的风,裹着嬉戏奔跑的笑声,存储在记忆,时而,不经意间翻动。
那年到企业采访,午饭安排在了一家临海渔餐馆。餐厅建在海边高处,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大海一览无余。那日的海面,出奇平静,黝黑色的海面,缺少了想象中的生机。这完全不是想要的大海,惊涛骇浪的场景,远远地躲到深处。
餐后,推却了企业主动相送的一番好意,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海岸线,吹着咸腥的海风,细细端详,这片冬日的海。
远方平静的海面,看似无浪,但海底涌动的洋流,让海面如绸缎般波动。不断涌动的力量,碰触到岸边的礁岩,拍打出白色的浪花。拍打,退去,接着又涌动而来。远处海平面上的货轮,似大海的孤儿,鸣着长笛,想似要引起海的注意。
沙滩上,偶尔看到僵死的鱼虾,躺在浅滩上。是它们抛弃了大海,还是大海送它们上岸?不知道它们经历了什么,这个冰冷的冬日海边,似乎在举行着一场葬礼。
这种透彻心底的凉意,让自己想起幼时寒冷的冬晨。那时小学校建在邻村,冬日天不明,就早早起床赶往学校晨读。有天放学,学校周边一间废弃的房子里,住进一位满身脏兮兮的乞讨者。同学好奇,都围在房子外面围观,议论纷纷。乞讨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花白,焦枯,久不梳理,粘粘着草棒,面无表情。有好心村人捧来麦秸,让其铺在身下,并拿来稀粥,馒头供其食用。村人问其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附近村子有无亲戚?无论怎么问,始终默不作声。后村人不再追问,自我解嘲说,应该是一个聋哑人。
就这样一连多日,每天都有村里好心人送饭过来,还有同学一早从家里带馒头,煮红薯,也放一些在其身边的碗里。废弃的房子,没有门窗,有村人担心夜晚寒冷,便找了一些旧棉被,棉大衣送他御寒。
那日,刮了一天的北风,温度骤降,第二天一早上学,就发现大雪早已封堵了门窗。那年的雪,出奇大。
下雪了,同村一起上学的小伙伴都玩疯了,相互追逐打闹朝学校赶。还没到学校,远远就看到那间废弃的房子前围满了人。“该不会是要饭的冻死了吧!”,大家猜测着,等跑到房前,看到老年乞讨者,背靠着墙,两腿直挺挺地坐在地上,脚上的鞋子也不见了,脚板肿的厚厚的,冻裂的地方还流着脓血。这一夜,不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后村里人怕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几个好心人商量后,用板车将其拉到镇上,交给了公家。至于老年乞讨者后续怎样了,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就如一片落叶,归于泥土,曾经的翠绿、枯黄,都消散于茫茫历史烟云。
冬日的海,让浮躁生命,归到零点。没有千帆竞渡、没有密密匝匝,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悠扬赞美的乐曲,一个本真的自我,不知疲惫,日夜拍打着坚硬的礁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