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作者】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是李商隐的代表作，可能都知道。在艺术上，诗的基调哀怨，语言清丽，读后让人动容，的确是上乘佳作。但诗里到底要说什么，没有定论。有说这是爱情诗，有说悼亡诗，有说自叙诗，有说政治诗，有说咏物诗………众说纷纭，成为千古之谜。诗里大量用典，像李商隐其他诗一样幽微隐晦，意境朦胧，总之是让人难懂。李商隐是一位有别于其他大诗人的大诗人，后世对他的评议分歧很大，但影响也巨大，《夜雨寄北》家喻户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千古传诵；“小李杜”更是历久闻名……。他的诗风精密华丽，沉郁顿挫，色彩浓艳，多用典故。我很多年前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苦心探寻诗的真正意蕴，我觉得把它称为一首爱情诗更为恰当，这样诗中的前后逻辑才显得通顺。下面我们来逐句分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思念青春年华未必不和爱情有关，浪漫爱情往往发生在青年时代，此时虽然诗人已经老了，但妻子的故亡对他的打击很大，想到往事，心情沉重是可以理解的。参照典故，五十弦虽然可以理解为二十五根弦断了，也可以就是五十弦，但我觉得后者更为准确，想一想断了的琴弦还怎么弹，何来一弦一柱？当然，诗人喜欢用典，让读者理解为二十五弦也属正常。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里引用了两个典故：“庄周梦蝶”和“望帝化鹃”。诗要表达的意思是：过往的经历如同一个美丽的梦，而如今却只能像望帝寄心愿于子规一样，把这种情感珍藏于心里。换个角度，如果把梦中的她想象成蝴蝶，不觉得这很有诗意吗？年轻的“我”很浪漫，可是恩爱，情谊，缠绵随着妻子的去世，一切也都结束了，我只能像望帝化鹃一样，把无尽的爱和思念寄于这哀婉的锦瑟声中。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又出自两个典故：“珠有泪”源自于古代传说——南海里生活着鲛人
(美人鱼)，会织丝绸，哭泣时眼泪变成珠子；关于”玉生烟”，有一个传说——有玉的地方多有烟雾笼罩，远看若有，近看即无。苍海写瑟声之清寥悲苦。悲从何来，以至于泪落成珠？除了刻骨铭心的感情何至于此？诗人一生仕途坎坷，长期失意，但总算身处官宦之家，即使想起以往，或有强烈的忧国忧民情结也不至于悲凄如此。退一步讲，假设是这样，那下句如何解释？可以说是瑟声飘渺朦胧，那么这飘渺朦胧象征什么？人生如同虚幻？过往云烟？也似乎说得过去，但逻辑上顺接得有些不够自然。刚才是悲恸难抑，不能自拔，这么一会儿就感叹“神马都是浮云”了？反过来，如果把这句理解为我的爱妻虽然逝去了，但她的灵魂却像美玉一样，在烟雾笼罩下，熠熠生辉，像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思念之情，这就通顺得多。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如果不是爱情，而是忧国忧民之情，有必要去追忆吗？只有很深刻的、让人无比留恋的感情才值得记住或时常想起，爱国也好，坎坷的经历也好，这些自发的情感是自然产生的，不是一时的，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有的，回忆这些干嘛？惘然一词有很多解释，一种是惆怅，一种是迷惑。如果是惆怅，惆怅本身有犹疑不决、伤感之意，那么这种感情便不值得追忆，一定不是美好的爱情或其他事物；我们很少把惘然翻译成迷惑，有一句话说：沉浸在爱河中的男女智商都为零。用在此处，是对这个翻译的最好诠释。
总之，把这首诗看成缠绵悱恻的爱情诗，则逻辑顺畅，语言延展有序，句法结构自然。当作其他题材则显得牵强。当然也不排除诗中少量参杂了其他一些情感，诗人想借机夹带着抒发一下自己的忧悒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