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如果你觉得生活容易,是因为有人帮你承担了不容易。
周末路过贵阳街头,偶然看见一位用粉笔在地上画蒙娜丽莎的街头艺人,他头发已斑白,只有一条腿,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画得十分专注。
十月的贵阳,寒风萧瑟,他不时搓一下那双被冻得僵硬的双手,然后继续心无旁骛地创作。
我分明看见,五颜六色的粉笔灰覆盖了他双手原本的颜色,却没能掩盖住他手上那一条条被磨破的裂痕。
不知是风大还是天冷的缘故,我的双眼突然就有些迷离了。
大师画艺精湛,把蒙娜丽莎的微笑刻画得入木三分,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欣赏,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和上前询问的路人讲解着他的画和他的故事。
大师说他已独自走过半个中国,在不同的城市留下过自己的作品,虽然这些粉笔画大雨一下便被湮灭,但他依然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哪怕有时候在地上一画就是十几个小时,哪怕这些画从不被人记住。
他说:
鹰,折断了翅膀,也向往蓝天。
鲸,搁浅在荒滩,也向往海洋。
那是一个最高气温只有9度的十一月,我和一个朋友走在凌晨四点的大街,去看望一位出车祸刚送往医院的病人。
街道上有环卫工人清扫树叶的窸窣声,有卖早餐的阿姨推着餐车从身旁缓缓路过,有穿着运动服的中年大叔沿着街道跑步,有出租车呼啸而过闪着忽明忽暗的车灯,有行色匆匆快步如飞的赶路人,还有酒吧门口不动声色地喝着啤酒的姑娘。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所生活的那座小城凌晨四点的模样,和我以往的想象中不太一样。
当路过菜市场门口,看到有几个老人蜷缩着身子蹲在自己的菜篮后面,好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神圣的东西。
我终于忍不住向朋友感慨到,这些卖菜的老人都起得这么早啊。
朋友告诉我,他们不是起得这么早,是压根就没睡,他们从昨天就守在这里了没有回去,怕来晚了没有摊位。
那一刻,我突然沉默了,我想他们所守护的东西,应该就是对于生活的希望吧。
这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有时候,在生活面前的无奈却又是如此雷同。
我所生活的小县城原先是没有殡仪馆的,后来政府出了政策,说人死了之后必须火化,于是便有了殡仪馆。
殡仪馆里有一个专门扫地的小矮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有人说他是个傻子,脑袋不灵光,也有人说他是最聪明的傻子。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奶奶的葬礼上,一群人围着一个中年男子聊天,见他的第一眼就让我想起了白雪公主里的小矮人,感觉很可爱。被一堆人围着问东问西,有说有笑,而他很认真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向别人讲述着他的世界。
没人听懂他讲的是什么,只是从他零碎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他之所以来殡仪馆扫地,不过是为了生存,对于工资他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在这里有地方睡觉,有地方吃饭,对于他来讲就是全部的生活了。
那一晚凌晨一点,我们围着一盆炭火守夜,他坐在我旁边吃泡面,我问他知不知道火钳去哪了,他没有说话,放下泡面去帮我找火钳,足足找了一个小时终于找到递给我。
我被他的真诚所感动,随手递给他一包烟,他高兴得像一个终于有糖吃的小孩,在一旁和我东拉西扯地闲聊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故事,只是仍记得他说的那句:生活不容易,想找个贤惠的媳妇更不容易。
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了,他有没有找到一个贤惠的媳妇。
现实生活中我们常常叫嚣着要以梦为马,仗剑天涯,而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以马为生,却寸步难行,想来也有几分讽刺。
我和朋友去云顶草原放风筝,见到许多牧马的老人。
有些牧马人见到游客前来,就会主动上来招揽生意,遭到拒绝便会一直跟随游客。
有一位老爷爷被我们拒绝之后,就牵着马坐在离我们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远方。
我和朋友自顾着放风筝,后来线断了,捡回来后开始整理一堆乱如麻的风筝线,弄了很久都没理清,老爷爷便主动过来帮我们,弄好之后就朝着我们微笑,没说一句话转身准备牵马离去。
我和朋友也是被他的举止所感动,叫住他准备骑他的马,也没有还价。
后来老爷爷帮骑马牵着马走到大峡谷那边,还主动帮我们拍了很多照片,虽然那些照片拍得并不怎么理想,却被我当作一段珍贵的记忆好好收藏了起来。
在牧马人的世界里,一匹马,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人生。
如果可以,又有谁愿意几十年如一日地过着不断重复的生活呢。
在我们的眼中是平凡中的伟大和无限的敬畏,但是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生活所迫,不过是生存与现实面前的无奈罢了。
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越往后越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如果你觉得生活很容易,是因为有人帮你承担了不容易。
原来,我们在现实中遇到的那些所谓的痛苦和委屈,也不过是最平凡普通的生活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