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在世人耳中,读书声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声音。中国自古以来有尊师重教的传统,一向认为读书是一个人最好的出路。而诗词中关于读书声的描写,多不胜数。
1. 《山村》,苏轼
宋代诗人汪洙的《神童诗》里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说的是,读书人一开始是边种边读,半耕半读,后来学有所成,成为朝廷栋梁之才的故事。在大文豪苏轼看来,半耕半读,一点都不苦,相反是十分惬意的村居生活。他在《山村》一诗中写到:
野水开冰出,山云带雨行。
白鸥乘晓泛,黄犊试春耕。
地僻民风古,年丰米价平。
村居自潇洒,况有读书声。
村居自潇洒,况有读书声
在东坡笔下,半耕半读的村居生活,实在是太美了:出门面水,行云带雨;早上看到白鸥飞处,春天看到黄牛劳碌。村居偏僻安静,民风古朴;丰收年景,米价便宜,生活无忧。所以,村居生活,十分潇洒;况且还有读书声,自己能够静下心来,专心读书。
这是世上最惬意的生活!
2. 《书斋谩兴二首》,翁承赞
在后人眼里,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并不是最美的生活。它虽然有“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也有“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但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读书声。而唐代诗人翁承赞在《书斋谩兴二首》中的“桃源”,则更美:
池塘四五尺深水,篱落两三般样花。
过客不须频问姓,读书声里是吾家。
官事归来衣雪埋,儿童灯火小茅斋。
人家不必论贫富,惟有读书声最佳。
过客不须频问姓,读书声里是吾家
首先风景好,“池塘四五尺深水,篱落两三般样花”,有小溪淌水,有篱落野花。更重要的是,“读书声里是吾家”,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子骄傲。
然后是写冬天雪景,“官事归来衣雪埋,儿童灯火小茅斋”,夜深雪大,但天真烂漫的儿童,还在灯下玩耍。最最重要的是,大家无论贫富贵贱,都以读书为荣,“人家不必论贫富,惟有读书声最佳”。
这才是最理想的“桃源”生活!
3. 《南楼令·寿月溪》,张炎
如果说,上面的读书是为了功名,有了强烈的功利心。这首宋代词人张炎笔下的《南楼令·寿月溪》则少了功利心,读书更多的是为了“知道”:
天净雨初晴。秋清人更清。
满吟窗、柳思周情。
一片香来松桂下,长听得、读书声。
闲处卷黄庭。年年两鬓青。
佩芳兰、不系尘缨。
傍取溪边端正月,对玉兔、话长生。
一片香来松桂下,长听得、读书声
这里更像一个童话世界,“天净雨初晴”,雨初晴,空气清新。“秋清人更清”,秋天秋高气爽,人更清心自然。“满吟窗、柳思周情”,一个“吟窗”,让景色充满了诗情画意。“一片香来松桂下,长听得、读书声”,真是“松桂相伴好读书”,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下半阕说的是诗人过的是道家生活,如同仙境一般,诗人读书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修道,为兴趣,这可能是更加纯粹的读书目的。
4. 《浣溪沙·初夏夜饮归》,陈继儒
如果以季节计,初夏可能是最好的读书时节。初夏温度不冷不热,周围的环境宜人,不管是在室外读书,还是在屋内读书,都是合适的。明代诗人陈继儒在《浣溪沙·初夏夜饮归》就描写了一个初夏读书的好时光:
桐树花香月半明,棹歌归去蟪蛄鸣。
曲曲柳湾茅屋矮,挂鱼罾。
笑指吾庐何处是?一池荷叶小桥横。
灯火纸窗修竹里,读书声。
灯火纸窗修竹里,读书声
“桐树花香月半明,棹歌归去蟪蛄鸣”,桐花开了,香气怡人,初夜月半弯;渔人打鱼棹歌归来,夏蝉鸣。“曲曲柳湾茅屋矮,挂鱼罾”,曲曲折折的杨柳小道,尽头是一片片的茅屋,还挂着渔网。
“笑指吾庐何处是?一池荷叶小桥横”,如果要问我的房子在哪,看到了吗?那是一个长满荷叶的小池,上面还有小桥,真真是“小桥流水人家”!
你如果要说,那里有好几间房子呀,到底哪间是你的。“灯火纸窗修竹里,读书声”,当然是,在修竹里,纸窗透着灯火,有朗朗读书声传出的那间。
一句“灯火纸窗修竹里,读书声”,字里行间都透露出那股子骄傲劲!
5. 《闻笛》,陆游
如果说初夏是最好的读书时节,那么冬天呢?冬天可能是最安心的读书时节,特别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这个时候,人可以什么事情也没得做,什么事情也没得想,可以专心的读书。大文豪陆游的《闻笛》就描写了一个大雪过后时候的读书场景:
雪飞数片又成晴,透瓦清霜伴月明。
一曲忽闻高士笛,临窗和以读书声。
一曲忽闻高士笛,临窗和以读书声
“雪飞数片又成晴,透瓦清霜伴月明”,稍微下了一场雪,雪后天晴;夜晚,明月上来,瓦片上一片薄薄的雪,就像清霜一样。
“一曲忽闻高士笛,临窗和以读书声”,忽然听到有高雅之士吹奏了一曲笛音,太美妙了,我赶忙到窗前,以读书人相和,免得浪费了这美妙的音乐。
在这雪夜,可以静静地看书,但因为一曲笛音,让诗人有了读书相和的兴趣,真是太美妙啦!
6. 《山中》,方岳
如果说张炎的《南楼令·寿月溪》中的读书声,没有功利心,但他也终究妄想炼丹长生,不能说完全没有功利心。而方岳的这首《山中》则是真正的没有功利心,他一心只想做一个太平翁,左手拿犁,右手拿书:
半坞幽深近物情,一筇老健惬山行。
月於水底见逾好,风打松边过便清。
鹤睡不惊舂药臼,鸟啼时作读书声。
山翁两手浑无用,只把犁锄做太平。
鹤睡不惊舂药臼,鸟啼时作读书声
“半坞幽深近物情,一筇老健惬山行”,这里的风景真好,“半坞幽深”;老翁我就喜欢爬山,“一筇老健惬山行”。“筇”是竹拐杖的意思,“老健”,老年健儿,老年运动健将。“月於水底见逾好,风打松边过便清”,进一步说风景的美好!
“鹤睡不惊舂药臼,鸟啼时作读书声”,这是本诗的题眼,这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是人类和大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我在舂药的时候,白鹤在旁边照睡不误,一点也不会惊醒;小鸟在歌唱的时候,我发出了读书声,汇在一起,大家合作了一个大合唱。
在这里我的读书声是毫无功利心的,因为我“山翁两手浑无用,只把犁锄做太平”。
7. 《家园即事十三首其一》,郑清之
在风景优美,幽静的地方听到读书声,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因为读书声抑扬顿挫,反衬了大自然的幽静,书声琅琅,代表了人们的上进心:
池荷岸行閟寒清,肱枕欹眠梦欲成。
珍重四邻知好事,隔河送过读书声。
珍重四邻知好事,隔河送过读书声
池塘的荷叶很高,高过人头,在这里岸行就显得特别寒清;太过清静了,我枕着胳膊快要睡着了,恍恍惚惚地像要做梦一般。这时候,有邻居知道学习上进,从河的对岸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让我精神一振。
风景虽好,太过清静则无趣,唯有读书声,能让这里恢复活力。
8. 《移居二首其一》,刘克庄
当一个人迁移到一个新地方时,周围的人际关系,需要一段时间形成。这个时候,最好的事情莫过于读书,最好的朋友莫过于窗前明月。宋代诗人刘克庄的《移居二首其一》便表达了这样的情形:
邻曲无还往,何由有别情。
惟应小窗月,长记读书声。
惟应小窗月,长记读书声
“邻曲无还往,何由有别情”,因为是新移居过来的,还没有和周围的邻居建立人际关系,所以“邻曲无还往”,邻居之间还没有来往;“何由有别情”,自己呢,还有离愁别恨的情绪在,所以也没有心情去跟新邻居建立关系。
“惟应小窗月,长记读书声”,在这种情形下,在小窗前读书是一个很好的活动,况且还有窗前明月相伴,它就像自己永不分离的朋友一样,永远在自己身边。
“长记读书声”中的“长记”,说明自己一个人读书经常是这样,表达了诗人喜爱读书的心情,也表达了诗人对明月的感激!
9. 《雨晴过石塘留宿赠大中供奉》,黄庭坚
如果你途径一个地方留宿,那里风景优美,民风古朴;既有雅士之风笛,又有文人在苦读;深夜虽然无月,但传来朗朗书声。会不会让你久久难忘,宋代诗人黄庭坚在《雨晴过石塘留宿赠大中供奉》中就描述了这样一种情感:
长虹垂地若篆字,晴岫插天如画屏。
耕夫荷耡解襏襫,渔父晒网投笭箵。
子期闻笛正怀旧,车胤当窗方聚萤。
独卧萧斋已无月,夜深犹听读书声。
独卧萧斋已无月,夜深犹听读书声
“长虹垂地若篆字,晴岫插天如画屏”,这个风景是雨过天晴独有的,不是经常能够看到的,这也是让诗人难忘的经历之一。“耕夫荷耡解襏襫,渔父晒网投笭箵”,这里风土人情,是鱼米之乡。
“子期闻笛正怀旧”,诗人听到笛声,优美的笛声,让诗人就像钟子期听到笛声怀念伯牙一样怀念老朋友。“车胤当窗方聚萤”,况且这里还有读书人,正在像车胤一样苦读,值得尊敬。
“独卧萧斋已无月,夜深犹听读书声”,虽然晚上没有明月,但听到了读书声,让我像欣赏清风朗月一样清爽!
10. 《题何氏山阴道院》,王义山
道院,原是道士修道的地方。古代道士除了修道,一般会兼顾治病救人的医道。著名的道士医生有孙思邈、葛洪等人。所以,古代道院出名,一般是这里出了有名的道士神医。但何氏山阴道院则不一样,这里不光有医术高明的道士,也有刻苦勤学的读书人。宋代诗人王义山就写诗《题何氏山阴道院》赞扬这里:
从来道院江西好,只为涪翁遂得名。
见说何家更清甚,院中终日读书声。
见说何家更清甚,院中终日读书声
“从来道院江西好,只为涪翁遂得名”,这里的“涪翁”是指医术高明之人。人们从来都称道江西道院好,是因为这里医术高明的道士层出不穷,所以得意闻名。
“见说何家更清甚,院中终日读书声”,我来到江西以后,却听说何氏山阴道院更为有名,原因是“院中终日读书声”,这里不光是道士医术高明,还盛产读书人。
一个“院中终日读书声”的道院,才能更加出名!
11. 《雪中雪坡十忆》,姚勉
“雪中忆,最忆是映雪读书”,能把冬天读书,写得这么有诗意,非宋代诗人姚勉莫属。诗人“雪中”有十忆,恐怕最忆的还是雪中读书,风声、读书声交相呼应。他在《雪中雪坡十忆》其一中写到:
万个琅玕绕舍青,风声相和读书声。
蛛丝近日应侵几,孤负虚窗照雪明。
万个琅玕绕舍青,风声相和读书声
“万个琅玕绕舍青,风声相和读书声”,下雪了,宿舍旁都是请妆素裹;这是读书的好时间,所以风声、读书声相和。大自然和人类和谐相处,风声呼应了读书声。
而现在,我只能空忆当时。想象起来,那间宿舍,现在应该是蛛丝缠绕了桌几了吧?现在也是大雪,甚至还有明月,更是读书的好时光。可惜,我已经不在那里了,只能“孤负虚窗照雪明”,多好的读书场景啊!
12. 《题材不锦亭》,赵善卞
一个园林,要流芳百世,光靠风景和建筑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有人文,要有历史沉淀。宋代诗人赵善卞在《题材不锦亭》里就赞扬了这个亭子的人文气息:
百世垂芳在一经,茂林修竹读书声。
园池日涉皆成趣,景特天然分外清。
聊复垂纶藏渭钓,等闲释耒起莘耕。
知君自有真良贵,岂羡斯亭锦得名。
百世垂芳在一经,茂林修竹读书声
诗的一开头就说了,“百世垂芳在一经,茂林修竹读书声”,要想“百世垂芳”,就需要有经典问世;“茂林修竹读书声”,在风景优美的地方,“茂林修竹”里传出读书声,是能够有经典问世的基础。
“园池日涉皆成趣,景特天然分外清”,是说园林风景优美自不必说了。“聊复垂纶藏渭钓,等闲释耒起莘耕”,是说这里卧虎藏龙,类似“姜太公”这也的人才藏在这里;当他们没有出山的时候,也像诸葛亮躬耕于南阳一样,“等闲释耒起莘耕”。
总之,一个地方,只要有读书声,就有“百世垂芳”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