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大雪”,大雪是冬天的标配,大不列颠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 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期盼春暖花开,是每位的共同期盼,今天分享著名作家马腾驰先生散文《立春日记》
立 春 日 记(散文)
作者: 马腾驰
壬寅年正月初四,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这一天,是年前年后少有的好天气,阳光暖暖地照着,没有一丝风,让人感觉到,好像一下子从寒冷异常的冬天跨入了温暖舒适的春天。
难得的好天气。中午饭后,和妻子一起出家门,要去咸阳湖走走。出小区门,穿过清泰街,一到咸阳湖统一广场,满广场都是人。小孩们手里牵着各种卡通图形的气球,窜来窜去,奔跑戏耍着。几个年轻的母亲弯腰扶着学步的孩子,一下一下往前挪着。年龄大一点的老人,坐在自己带来的小凳子上,围坐在一起说着闲话。
从巨大的秦始皇雕像旁经过,再往南,广场更开阔,人比北广场更多。这里,有许多人在放风筝,不同颜色,形状各异的风筝在天空中飞翔着。一年中最早放飞空中的风筝,是告知春天来临的信使。手中牵着风筝线的放风筝人,还有一旁仰头看风筝的人,从他们的脸上,可以读出春天马上就要到来了的喜悦与欢欣。那种喜悦与欢欣,是从严寒的冬天走过来之后才有的,是明媚和煦的,是带着亮光的。
看着蓝天中飞得很高很高的一只只风筝,心情大好。我对妻子说,走,咱朝东走走。朝东,属于渭城区地界。在咸阳待了近30年,除过短暂在秦都区住过一段时间外,其余的时间我都工作、生活在渭城区,对这里,我更熟悉一些,感情上更要亲近一些。
右边不远处的咸阳湖里,游玩的多个快艇从水面上飞速滑过,快艇过后,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线,织出了不规则的网,煞是好看。湖北岸景区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们,不慌不忙地走着,悠闲地享受着春日午后这难得的阳光。
继续往前走,紧挨景区北边的渭阳东路北侧,是原咸阳人民剧团的办公楼与家属院旧址,前多年已开发成了楼盘,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样。再往东走一段距离,是南阳街小区,那是咸阳建设比较早的小区,前两年老旧小区改造,楼外新刷了涂料,沧桑、已显出几份老态的小区外表光鲜了,好看了。在原咸阳人民剧团办公楼3楼租用的办公室里,我工作了15年。南阳街小区,我们一家人曾经住了19年。尽管是从咸阳湖远远地望了过去,心里还是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人,在哪里待久了,对哪里就有了感情,就有了割舍不开的丝丝缕缕的牵挂与怀恋。
再往前,湖的北边是清渭楼广场。清渭楼,被誉为“西北第一名楼”,历史上曾和黄鹤楼、鹳鹊楼、岳阳楼并称中国四大名楼。我和妻子从咸阳古渡遗址东边走出景区,踏上了清渭楼广场。广场上座椅多,年龄大的老人多,他们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他们自己的话。
从清渭楼西侧走过,望着巍峨高大的楼身,想起了唐代诗人许浑咏唱此楼的千古名句:“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诗中还有另两句:“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莫问当年事”、“渭水流”,此刻,我对后边这两句诗,有了比以前深刻地理解与感悟。
转了一大圈,该往回走了。我俩沿花店巷前行,进入北平街,折向北边,从易俗巷进去,路的西头是仪凤北街。回家的路线是随意走的,竟神差鬼使地走到了仪凤北街。妻子说,哟,到这儿了,走,到咱原来房东的家门口去看看。你过去看看,我在这街口想待一会儿。我接她话。妻子向前走去,我点着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我们家是1998年4月搬到仪凤北街的,租了房东二楼顶层的房子。此前的住房,是租我原来所在企业的家属楼,搬到这里,条件大不一样,周围都是低矮简易的民房,环境差,没有了原来住家属楼时的整洁卫生。环境变化,加之我放弃了在那家企业的工作,一时没有了去路,一家人要有饭吃呀,下一步该怎么办?前路茫茫,一切的一切不可知,不可知啊!迷惘的我,心情压抑而沉重!
我记得很清楚,刚搬过来的第一天中午,上小学校二年级的儿子马博放学回来,院子里堆满着刚搬过来的东西,我和妻子正忙着收拾。儿子看到我后在笑,小小年纪的他,笑的表情有了跟大人一样的不自在与无奈。他心里应该是在问,咱在那边的家属楼里住得好好的,怎么就搬到这里来了?我搬东西上到二楼的出租屋,看到刚才上楼的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手里摆弄、揉搓着书包上的背带。他不懂大人们的事,但他内心里有他那个年龄的心思,有他的困惑与不解,有他的心事与哀伤。
很快,酷暑天气就来了。住在民房顶层,闷热之极的屋内比外边还热,门外热是热,还有风吹着,尽管那风是热风,但比蒸笼一样热的屋内强多了。白天热,夜里仍旧热,没有任何隔热处理、薄薄的楼板屋顶,被太阳晒成了烧透的大烙铁一样,不断地散发着热气,一个晚上,人多次被热醒。
我从床上爬起来,在屋内烦躁地转着,走到墙跟前,一摸那墙面,竟热得烫手,给地上洒上一层水,嗞啦啦一下子就被地板吸干了。热的没方法,只能打开房门,坐在门外楼道上扇着扇子等天亮。孩子磕睡多,一身一身地出着汗,妻子隔一会儿给他擦擦身子,第二天早上起床,他睡过的床上,有一个湿湿的人形图案。
一天夜里,天空中不断有碜人的雷声炸响,一道道闪电划过,把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倾盆大雨一个晚上没停歇。第二天早上起来,房东的院子里积满半腿深的水,院子外边的马路地势低,积水已到人的腰部,到中午还不见退去。民房,没有卫生间,夜里用的是便盆,我只能端着便盆,从齐腰深的水中䠀过,把便盆倒到百米外的厕所去。
也是在这个房间里,那天晚上,我和另外两位朋友喝了顿酒,决定干点事。我拿出了珍藏多年仅有的两瓶五粮液,三个人把两瓶酒喝了个底朝天,意气相投,言行相依,举酒结义,豪气与决心满满,那场面,有了桃园三结义的味道。酒喝完,兴致高涨的我们,没有其它方式用来表达我们的兴奋与快乐,就到街上叫了辆出租车。给司机说,你往东,顺渭河边的河堤路随便给前开,没有要去的地方,啥时候叫你往回开,你给回开就行了。深夜,外边一片漆黑,路上少有行人与车辆,我们三个人在车内继续着酒桌上要干点事的话题。
车折回来,给司机结了50多块钱车费,我们下车时,司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容,他心里可能想了,这三人有意思,坐在车上漫无目的地地乱跑了半夜,今晚这钱挣得爽快。后来,我们筹划的事情进展顺利,不到两年,就有了很好的经济效益。要说,仪凤北街是我们的福地,也是改写我们人生进程的宝地。
妻子从巷子那头走回来。她说,多年没过来,巷子没有大的变化,只是房东与邻居家门口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在那儿转了好几圈,最后才认出了房东家。
我俩站在街口说着话。不远处,一位年轻妇人,把玻璃推拉门推开一尺多宽的缝,闪身出来,叫在街上跑着的她家小狗回家,她一边叫着小狗,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我们。她看到了我一直站在街口,我妻子在街上找我们当年房东家的全过程。她一脸的疑惑,这俩人在这儿干啥,找谁呢。她不知道,不会知晓,多年前我们是这里的房客,在这里生活了好长时间。
离开仪凤北街,回家的路上,我和妻子说起了在那里发生的大事小事,这事那事。说起了那时的不易与艰难,说起了在困顿愁场之中我们极力想改变命运而付出的超常努力。
立春日,或远观,或走进我在咸阳工作与生活了近30年的其中的3个地方。我把一路的所见所思记录下来,琐碎的文字,如同我们那些年走过的岁月,不缤纷不多彩,不高大上。普通的我们,不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也不会有什么灿烂辉煌的事能拿出来给人夸耀。像大多数的人一样,人生路上,我们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往前行进着,正直良善,诚真实在地做事做人,一路走来,一切还都好,这就够了。
2022年2月14日于驰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