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 其五

晋 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今天，我们来探究一下这首诗的一些意象的深层含义。一些人对意象的把握，往往没有去品味，而是表面的、想当然地去理解一些意象，特别是本诗，若不深入探究，往往得不到诗歌的本意。因为这首诗的最大特点是隐。

先看最后一句诗，诗人说“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什么意思？一方面是说，作者已经得到人生的真正道理了，也不是说不出来，但要用诗歌的简洁的几个字，却真的不好找。在这优美的诗里，作者没办法像散文一样，用很长的字句表述出来，即这“真意”可能很多、很深、很复杂，用诗的语言不易表达。另一方面是说，诗歌的形式要为内容服务，本诗的内容是抒发归隐之乐的，归隐就不要张扬，不炫耀，因而，这诗歌的真意，能辩出来也要隐起来，不能用语言表述出来。这句诗看似平凡多余，实是形神兼备妙不可言的神来之笔。

第一句诗里有“车马喧”，“车马喧”是什意思呢？是车马的喧闹吗？假如这样理解也太表面化了。是世俗的喧闹吗？这样理解也太唐突了。那是什意思呢？前半句“结庐在人境”已经明确告诉大家了，诗人是不避世俗的，他归隐是主动去人境的。诗人的理想社会“桃花源记”中，鸡犬相闻，车马往来种作，也是不避世俗交往的。那他避的是什么呢?是官场，他是弃官归隐的。因而，这车马喧的深层含义当是官场方面的动静、喧闹。这句诗理解之后，下一句的“心远地自偏”就清楚了，其含义就是心无名利，便无官场的劳形了。“心远”是无官场名利的心，“地偏”，并不是住的地方偏，他是结庐在人境的，而是谈笑有白丁，往来无官儒的意思。

第三四两句诗，其意象很精妙，但这两句，更妙的是意境。也就是说，把这两句诗里的意象换一换，对诗人的情感抒发影响不大，这叫得鱼而忘荃。如把“采菊东篱下”换作：割草西篱下或把酒庭院中。还如把“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换作：悠然见前山，树木日夕佳，游兽相与还。这样相换的意象也是可以的，对诗人的主旨影响不大。因为在这里，诗人重在向读者描绘一种意境，一种无官一身轻的意境，一种无人管束的自由的意境，一种怡然自乐的意境。如果你理解不了其中的幸福感，你就设想一下：假如你是一个上了20年学的学生终于毕业了，或是一个打了50年的矿工终于退休了，或是当了80年的农奴终于翻身了，然后，你安居乐业，可以采花，观山，喝茶等等，没人管了，自由了。那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陶渊明要告诉我们的真意，就是无官一身轻的快乐，一种归田园的自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