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梁实秋的一篇短文《父母的爱》中有一段:“父母的爱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爱。一个孩子自从呱呱坠地,父母就开始爱他,韉之育之,不辞勤劳。稍长,令之就学,督之深深,唯恐不逮,及其成人,男有室,女有归,虽云大事已毕,父母之爱固未尝杀。父母的爱没有终期,而且无时或驰。父母的爱也没有差别,看着自己的孩子呀呀学语,无论是伶牙俐齿还是笨嘴猢腮,都觉得可爱”。
父母的爱真的让做子女的无法回报,特别是当自己做了父母之后,更能体会到父母的一片苦心。在父母之间,为孩子付出最多的当数母亲,不但怀胎十月,而且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孩子长大,母亲的操心胜过父亲多倍,人们把母亲比作大海、大地一点也不过分。
我几次想写一篇关于母亲的短文,几次拿笔,几次放下。因为“母亲”这两个字在我心中太伟大了,太纯粹了,太完美了。如昂贵的花瓶,生怕一碰就点污了这两个字。
我的母亲,正宗的农村妇女,勤劳,善良,持家有方,在我们村庄那一代的妇女中,母亲是古典式,聪慧之人。在我很多篇散文中都讲到母亲会讲故事,很多故事都不重复。别看一字不识,剪出的纸花在全村第一名,在针线刺绣方面没人比得上。在我童年时,我曾见全村的年轻女子大闺女都找我母亲裁衣服,剪鞋上的花卉。如果有结婚的,出嫁的,都请母亲剪双喜和陪嫁用的各种样式的剪纸。特别是一到冬天,各家各户都来请母亲裁儿童的棉袄,棉裤,因为母亲剪出的做好后合身合体。
全村人的心目中,不但佩服母亲的才智、手艺,更佩服母亲的人品。因为父亲整年整月的不在家劳动,出外闯荡。刚解放后分的土地。全靠母亲一人耕种,后来为生产队的时,母亲一人挣工分,养活全家。很多亲友邻居都对母亲说,你看看,他在外面乱闯不正混,把你娘仨扔在家中不管不问,全村有几家像你们那么穷,干脆把两个孩子扔给他。另走一家算了。别人说的是有道理的,1963年豫皖苏交界处发洪水,全村吃的救济粮必须到我们的公社——马桥去扛来。只有男劳动力扛来后才能分给各家客户。由于父亲不在家,分摊我们家的任务也要完成。20华里,全村人只有母亲一人是女的。可母亲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干着男人干的活,吃着最无营养的东西。由于劳动力不足,挣的工分就少,分的粮食就少,别的人家一年到头紧巴巴,我们家就不够吃。艰难时一年缺四个月的粮食,好一点也得缺一个月,这样的日子全靠母亲挖野菜,采摘各种树叶充饥。那时本身生活就艰难,一个女的领着三个孩子就可想而知了。
母亲在我心中纯粹,善良,伟大,勇敢。所有女人吃的苦几乎都被母亲一人吃了。因为母亲刚11岁时就被送出当童养媳,听母亲说姥姥死的很早,各种原因导致的母亲做了童养媳。11岁的女孩儿到人家要做七八口人的饭,做饭后还要干地里的活,除干地里的活还要割草,割草后喂牛。有一次做馍没有做熟,受婆婆的打,无可奈何的母亲再也受不下去,偷逃走了。后被外爷和老外爷家的人找回,在家休养几年才嫁到张家,可母亲来到张家刚一年,我的祖母就去世,所有的家务,地里的劳动全落在母亲一人身上。
艰难困苦中摸索前进的母亲,忍辱负重中抬起头做人的母亲,人生中不甘示弱的母亲,把破碎的家缝补完整的母亲,让我不得不提笔记之。
我说母亲伟大,是母亲给我两次生命,生我一次,救我一次。
那是1959年的夏天,我们在甘肃省当了农场工人,由于生活艰苦,想挖一点野菜弥补。一天,我和母亲提着竹筐,带着小铲去山里找一种野胡萝卜。因近处的都被别人们挖了,必须到远一点的地方去,远一点的地方必须经过一条小溪,这条小溪,宽的有五六米,窄的一米多,宽的水流很缓,窄的水流急。我告诉母亲这边没有野胡萝卜,不如到山溪那边。母亲不同意,我说能蹦过去,母亲看水流太急,怕我万一过不去,掉里面了,不让。我仍固执地向母亲解释,那边多,这边没有,不然白来一趟。说着我就退后一步猛一跳,可母亲往后一拉,所以我没跳到对岸,被水一下子冲走了。如果水不急,也只是一米深,也淹不住我,可水太急,母亲看我被水冲走了,也跳进水中。由于母亲冲的快,到我前面去了,母亲抓住岸边的草,一手将我抓住推到岸上,我把母亲也拉到岸上,喘了一口气。有一个人,放山水的,二分厂的劳动力,把我和母亲又送到来的岸边,安慰一会。这些都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
母亲为子女献身的精神比日月灿烂。
母亲不但大是大非问题不妥协,平常小事对我们管教也很严。以身作则,让我们如何做人,就是和其他小伙伴磨牙打架,从不护短。都是先吵打自家的孩子,都是先把别家的孩子哄好后再安慰我们。回到家之后,母亲总是一点点开导我们,让我们不要和别人争抢,要有承让的心,不要占便宜,要有吃亏的思想。母亲不但言传身教,更为我们操碎了心。由于兄弟五人,男孩儿在乡下比女孩儿又调皮,所以穿衣服,穿鞋子就多。记得我十二三岁时,几乎是一个多月穿坏一双鞋,母亲为了不耽误生产队挣工分,都是夜晚对着煤油灯做衣服,做鞋。我常常看见母亲半夜都不睡觉,在我上小学时刚好和母亲同用一盏灯,母亲做衣服,做鞋,我看书写字。
为了能让我读上书,母亲干生产队的活,基本上是多加班,下班后又去割草,交给生产队喂牛,一个人都是干几个人的活,而且好东西不舍得吃。那时间一年不一定能吃上一顿饺子,吃的时候都是让我们兄弟先吃,剩下一点点才吃,如果不剩就喝一点汤,吃一点馍。穿衣服也不像其他妇女,基本上冬天一身棉,夏天一身单,洗衣服都是夜间洗,不干,白天也得穿上。一件褂子上面补多少补丁,有时真的难说清。记得为了给我省一期的学费,母亲夏天的褂子用拆下的棉袄外套做的,就那样应付了一个夏天。
如今母亲老了,眼花了,耳朵也不是那么好使了,但是头脑还是非常的清醒,记忆力很强。我总爱隔三天两天去他身边坐坐,为了让受了一辈子苦的母亲有个好晚年,我和兄弟们商议,专门为他买上电视,配手机。为了让他不寂寞,出外的我们就打电话,在家就去坐坐看看,陪着他吃饭。记得有一次我出外打工一年才回来,那时还没有手机,电话也没有,后来听说我,过三五天就回到家了,当我到她房内时,她拿出放了半年之久的果子(乡村春节走亲戚的一种食品),母亲向我说,你从小到大都爱吃这种味道的果子,好几个小孩都要吃,都没给,专门给你留的,快一年了,赶快吃吧!
我一边吃一边和母亲闲聊,回忆我们那些坎坷的日子,艰难的环境,并说,现在生活提高了,别替别人操心了,操了一辈子的心,也该歇歇了,好好的过一个快乐晚年。母亲总是说该歇歇了,该歇歇了……
写于2013年9月13日
为纪念刚刚逝去的母亲发一篇早年写的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