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回要说的故事是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列为看官请了,按照赵员外的安排,鲁智深在五台山有吃有喝,智真长老对他也是千依百顺,为何鲁智深还要大闹五台山呢?是他本身的品行问题还是有别的原因?大闹之后的鲁智深和大闹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让我们往下看。
鲁智深喝了一顿霸王酒,在亭子里休息,越休息酒劲儿越大,于是偏偏倒倒往寺庙里走。在山门外,守山门的小和尚手里拿着竹篾将鲁智深拦住,“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著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鉴于鲁智深在寺的特殊地位,小和尚说话虽然有些夹枪带棒,但也还算合理。小和尚的意思是我知道你鲁智深厉害,有后台罩着,你喝酒没事,但如果我们放你进去,也会被长老责罚,为今之计,请你速速下山,等酒醒了再回来。
只是小和尚说,“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著晓示 ”鲁大师是个不识字的,他又如何知道寺里贴着告示?这里就有说他是“睁眼瞎”,讽刺他不认字的意思。鲁智深得智真长老庇护,寺里众人有些不满也属正常。
鲁智深喝醉了,听到这话有些生气,发起脾气来,“直娘贼!你两个要打洒家,俺便和你厮打。”。这两个小和尚哪里敢和鲁智深打架,于是一个人跑进去通知长老,一个人拿竹篾拦着他,这竹篾本是吓吓小动物兼具打扫地面树叶的功能,用在这里表示寺庙里还是有吓人的手段的,只是在鲁智深面前不起作用而已。
于是只一掌一拳,小和尚就被打翻在地,这时监寺带着十几个人,拿着白木棍出来了。注意鲁智深大吼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就像嘴巴打了个雷一样,说明他的声音之大,威力惊人。
大家看他气势汹汹,都很害怕,十几个人都躲到殿里去,把窗户和门都关上。“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槅。”,这里有个先后顺序,先是一拳,再是一脚,按道理来说,鲁智深一拳就能打开大门,但是却没有开,说明里面有人顶着门,然后鲁智深用脚去踢,这里改成脚说明前面用拳没打开门,肯定是有些疼。十几个人被一个人赶得没了去路,鲁智深的勇猛可见一斑。
鲁智深一脚踢开门,大家正乱作一团时,智真长老来了。几句话就让鲁智深老实起来,鲁智深回答智真长老的话很有意思,对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洒家。”长老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鲁智深是赤诚之人,他不说谎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连心里骂和尚的话都说出来,连长老一起骂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众和尚都向智真诉苦,长老说看在大客户赵员外面子,这次就算了,第二天将鲁智深叫到跟前告诫一番,“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不可偷盗,三不可邪淫,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槅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所为!”,首先长老表示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给鲁智深剃度当和尚,是赵员外剃度了你,我只是打个下手。第二不可贪酒明明是第四戒,这里长老非说是“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强调他事情的严重性。最后说他口出喊声,显然鲁智深嘴边的霹雳把长老也吓了一跳。
最后长老的做法有些让人费解,前面既然将事情说得这么重要,后面又拿了一套衣服和鞋子给鲁智深还告诉他说“但凡饮酒,不可尽欢。”,好像这不是批评而是鼓励鲁智深喝酒。这就为下一回大闹五台山埋下了伏笔,这长老当真也是好心机啊!
鲁智深老实了几个月,到了二月间,他到山门外看风景,突然“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山下市镇声音顺着春风传到山上来了,那五台山应该不高了。为此我特地查了一下,五台山最低处海拔仅624米,最高处北台顶海拔3061.1米,有“华北屋脊”之称。山中气候寒冷,台顶终年有冰,盛夏天气凉爽,故又称清凉山。
寺庙修建高度一般都在2000米以上,而且五台山的佛教名山,和尚念经木鱼之声应该大过山下市镇喧闹声,明明鲁智深听不到山下市镇声音,作者为什么这么写?实际上这里说的是鲁智深自己内心动了,他知道山下有市镇,自己想去所以才会听到。
这就和集结号电影里谷子地的九连每个士兵都听到了集结号一样,虽然没有吹集结号,但每个人都在内心中吹了号,所以才会听见没有的声音。
鲁智深下得山来,先在铁匠铺打了一个禅杖一把戒刀。我常常想,为什么要打禅杖?鲁智深会禅杖功夫吗?禅杖是电视剧中厉害无比的月牙铲形状吗?佛门中有这种杀人的兵器吗?
为此我查了一下资料,禅杖虽然有禅字,但其实万变不离其宗,仍然是杖的一种,也是一头粗、一头细的棍而已。禅杖在隋唐以前就已经出现,它存在的意义就跟老师手里的教鞭一样,谁上课搞小动作打瞌睡,上去一教鞭让他清醒一下。唐代《诸经要集》中载:“应起看余睡者,以禅杖筑,筑已还坐;若无睡者,还以禅杖著本处已坐。”
所以禅杖就是一个棒子而已,并不是一副月牙铲,电视剧中还有智真长老教鲁智深疯魔杖法的情节,那更是画蛇添足了。
到了吃酒的环节,鲁智深算是遇到了真正的难题,因为山下市镇也算寺庙的财产,所以房子什么都是庙里的,在这里做买卖的生意人没有人敢把酒卖给五台山的和尚吃鲁智深,一连走了三五家酒店都没吃到酒。
最后在一家“傍村小店”,借口自己是过路的僧人,才得到酒吃,又吃了狗肉,酒足肉饱当真是快活无比。吃完之后,有一个搞笑的事情,鲁智深对店老板说:“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他却向那五台山上去了。”,我想老板此刻内心独白一定是这样的,“老天爷,你不是说是过往僧人吗?怎么明日还要再来?你怎么往五台山去了?完蛋了,完蛋了,生意做到头了。”
鲁智深往寺庙去了,这时还没有准备大闹,只是酒劲儿上来,在五台山前面的亭子里打了一通拳,这里特意写了鲁智深拳脚是如何厉害,“把两支袖子掿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刺刺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摊了亭子半边。”,只一下,亭子被打倒半边,喝醉的鲁智深当真无人能挡。写到这里,我们联想上次喝醉的经验,不禁为五台山寺庙里众人担心起来。
从上次我们知道,要是小和尚放喝醉的鲁智深进来,会被打十竹篾,鲁智深有赵员外做靠山,小和尚可没有,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赶紧把门关上了事。
鲁智深当真醉得厉害,敲门没反应,看到门两边的金刚塑像,把这木头像看成了活人。“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著拳头吓洒家!俺须不怕你!”,于是挥动木棒,将木金刚打倒在地。
在这里停下脚步,让我们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鲁智深会醉打山门呢?他为什么要这么闹五台山?
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智真长老,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看我们知道五台山寺庙是很有钱的,我们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属于寺庙的,这个市镇那么多酒店包括挑酒上山来卖的小哥难道真的都不卖给和尚吗?书中说到不卖酒给和尚是智真长老下的命令,要是没有这个命令呢?而且寺庙中本应该是清苦的修行生活,却有很多俗人来帮手,说明五台山寺庙和尚太有钱,太会享受,大部分是喝酒吃肉的假和尚。他们在监寺的带领下,是反对智真长老的。鲁智深要代表智真和这些假和尚做斗争。
第二是为鲁智深自己。佛门是感化教育甚至让人驯服的,鲁智深是个赤诚热血的英雄,要让他放弃自我和光同尘,那怎么能行呢?鲁智深这辈子追求的就是真我,寺庙和规矩是鲁智深追求真我路上的拦路虎,是一定要打翻的。
所以我们看当有人向长老汇报鲁智深醉酒闹山门时长老的反应耐人寻味,“两个门子去报长老。长老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有前面的分析,我们才知道长老为什么要这么说。
鲁智深威胁要烧了山门,监寺等人才慌忙打开门,开门后没有众人围殴鲁智深的局面,鲁智深“直奔僧堂来。到得选佛场中。禅和子正打坐间,看见智深揭起帘子,钻将入来,都吃一惊,尽低了头。智深到得禅床 边,喉咙里咯咯地响,看著地下便吐。”,这群假和尚,没有人敢站出来,鲁智深直接在他们面前吐了。这里的吐是鲁智深的真感情,也是作者的真感情。
接下来说水浒中的妙笔,“智深吐了一回,爬上禅床 ,解下绦,把直裰、带子,都咇咇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智深道:“好!好!正肚饥哩!”扯来便吃。众僧看见,把袖子遮了脸。上下肩两个禅和子远远地躲开。智深见他躲开,便扯一块狗肉,看著上首的道:“你也到口!”上首的那和尚把两支袖子死掩了脸。智深道:“你不吃?”把肉望下首的禅和子嘴边塞将去。那和尚躲不迭,却待下禅床 。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将肉便塞。对床四五个禅和子跳过来劝时,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头,去那光脑袋上咇咇剥剥只顾凿。”。
鲁智深当着这群假和尚的面,将自己脱的精光,这真是在展示真我了,然后是当着大家吃狗肉,这群假和尚当然是道貌岸然地躲之不及,这样子和现实世界中的伪君子没有两样。看着这些假模假式的和尚,鲁智深气不打一处来,先是强行喂假和尚们吃狗肉,最后是提起拳头只要是光头和尚就劈头盖脸的打过去。鲁智深独自一人和满堂的假和尚战斗,真是赤条条一个英雄汉。
这时反动派该有动作了,“监寺、都寺,不与长老说知,叫起一班职事僧人,点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厅、轿夫,约有一二百人,都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这里像不像占山为王的强盗,点起人马杀将起来。
这时才是真正的战斗,鲁智深到佛面前推翻供桌,“撧了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将出来。众多僧行见他来得凶了,都拖了棒退到廊下。智深两条桌脚著地卷将来。众僧早两下合拢来。智深大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这里当真精彩,鲁智深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快若闪电,精彩绝伦,绝不是电视剧中表现的大力出奇迹的画面。一人打百人,鲁智深在水浒中也是独一份。
智真长老这时候适时出现,鲁智深立刻低头口中说道,“长老与洒家做主”,这里他可没有认错,而是说“长老,你可要站在我这边啊!”,他说这话,是不是值得怀疑鲁智深醉打山门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长老对鲁智深的训斥有一段话是这样的,“今番你又如此大醉无礼,乱了清规,打摊了亭子,又打坏了金刚,──这个且由他,你搅得众僧卷堂而走,这个罪业非小!我这里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千百年清净香火去处,如何容得你这个秽污!你且随我来方丈里过几日,我安排你一个去处。”,长老这话有意思,打坏山门,损坏佛像,长老居然不怪罪,只是说你搅闹佛堂,让这些和尚们四散奔逃,这个是个大罪过。搞不好搅闹佛堂正是长老的主意呢!要不为什么一闹完长老就出来了。
智真长老说“千百年的清净香火容不下你”,这话是说给鲁智深听的还是说给那些反对他的和尚听的,真值得我们想一想。
大闹五台山的结尾处还提到了赵员外,智真给他写信告诉鲁智深的情况,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他应该亲自上门看看情况,实际上他只是回了一封信说,“赵某随即备价来修。智深任从长老发遣”,赵员外之无情由此可见。
为什么大闹五台山?在五台山之前,鲁提辖是个打抱不平,躲躲藏藏的亡命之徒,闹了五台山之后,鲁智深已经蜕变成打破枷锁,追求真我的义气英雄。有句话说得好“惟大英雄能本色”,从五台山出来的鲁智深已经完成凡人到英雄的成长,即将开始属于他的英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