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感遇》诗三十八首真实地表露了诗人的内心世界,是作者刚毅热忱的志士人格的艺术再现。张九龄《感遇》十二首则是诗人透悟人生穷达后的感性体验和知性表达,是诗人守身不辍的儒士形象的生动投映。不同的思想倾向对二人的《感遇》诗有深厚影响。
“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唐诗作为唐代文学的标志性成就,既是开放兼容的思想环境、多样多彩的社会生活、辉煌与衰败更替的时代特征的共同成就,也离不开诗人独特的创作个性与生活经历。唐代的两位著名诗人陈子昂与张九龄所作同题名为《感遇》的组诗,同为诗家一幸事,既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又是诗人创作风格与人格气质的结晶。
陈子昂与张九龄之诗一悲慨、一古雅,品格有别,陈子昂之感遇组诗质直刚健、风骨凛然,显然属于”有质胄而作志气者”(《评诗格》);而张九龄之感遇组诗则清澹雅致、词清而切,两种不同的诗歌格调,正彰显着两类人格的艺术投映。
陈子昂青年时期任侠尚奇,自云”少学纵横术,游楚复游燕”,又曾以”宁知班定远,犹是一书生”寄寓个人抱负,侠者之肝胆磊落、豪客之志存高远,少年时的价值追求成就了他的英雄气概,而这股英雄气概,正是支撑他于颠簸坎坷中一往无前的精神魂骨。
而后折节读书,仁民爱物、积极入世的儒士精神,催促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抗议直言,儒家思想的影响反映在创作中,即是《感遇》组诗中托物言志的比兴手法,与对清明美政的不懈呼唤。《唐诗归》对《感遇》诗的评价,同样能概括陈子昂的人格——”旷甚”。
陈子昂诗风悲慨,却绝无悲苦颓丧之气,而是”感激顿挫,微显阐幽”(《左拾遗陈子昂文集序》),且悲且烈、且泣且歌。诗人的人格跃然纸上:神色明朗、行动如风、言辞慷慨,于苦行低吟间发金石之响。杜甫描述陈诗”悲风为我起,激烈伤雄才”(《东到金华山观因得故拾遗陈公学堂遗迹》),陈子昂之”悲”,多是悲壮、悲慨,悲风之后,仍有壮气萦怀。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有云:”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