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边塞诗,我们脑海里就会出现许多雄壮豪迈的诗句。
比如王昌龄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翰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之涣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
但大家发现没有,我们现在想起来的诗大多都是盛唐诗人所写。
因为得益于大唐在强盛时期的昂扬气度,相较盛唐的山水田园诗而言,盛唐的边塞诗更能反映“盛唐气象”,他表现了盛唐时期将士们立功塞外的壮志,讴歌了他们一往无前的豪情,赞美了他们报效祖国的献身精神。
但在安史之乱后,唐朝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不可自拔,这也让国人的心态有所变化,写下的诗歌就离盛唐之音越来越远,这是我们现在很少读到盛唐之后边塞诗的原因。
但这也不是绝对,在风雨飘摇的大唐中,具有雄心壮志能写出豪迈大气边塞诗的诗人仍然有。李益,就是其中的代表。
李益是陇西狄道人,他的祖上多人担任过将军,西汉飞将军李广就是其中之一。身为将门之后的李益曾在朔方节度使、幽州节度使、鄜坊节度使、邠宁节度使等幕下生活过,也亲身参加过保卫边境的战斗,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对边关军营生活非常熟悉,再加上他熟读诗书、才华横溢,所以才能创造众多脍炙人口的边塞诗歌。
特别是他的边塞七绝在中唐独领风骚,不仅数量多,而且艺术造诣极高,胡应麟称:“七言绝,开元以下,便当以李益为第一,可与太白、龙标竞爽,非中唐所得有也。”
李益最受人推崇的边塞七绝当属《夜上受降城闻笛》,后世有诗论家称其为“高格、高韵、高调”、“蕴藉宛转,乐府绝唱”。
今天我们要讲这首边塞诗是他的另一首杰作——《塞下曲》。
《塞下曲》可以说是中唐难得一见慷慨激昂的边塞诗,4句话中用了4个典故,字里行间充满了豪情,感觉继承了盛唐边塞诗歌的文学传统。
《塞下曲》
唐代:李益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定天山。
“伏波惟愿裹尸还”,首句引用东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典故。
马援是东汉初期的名将,他英勇善战,为东汉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公元41年被刘秀封为伏波将军。有一次马援从南方打了胜仗回到京城洛阳,王公大臣纷纷向他祝贺道喜,恭祝官运亨通,可马援却说如今天下并不太平,特别是北方匈奴未灭,男儿当死于边野,然后以马革裹尸还,岂能每天卧在床上,日日与儿女嬉戏?于是主动请求出征,前往北方迎战去了。
诗人把这个典故放在首句,一下子就让全诗带有视死如归的悲壮感,也是表达了诗人哪怕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大无畏的精神。
“定远何须生入关”,次句引用了东汉班超的典故。
班超投笔从戎,居西域三十一年,平定西域一些少数民族贵族统治者的叛乱,为大汉边境的安定立下汗马功劳,封定远侯。年老班超上书皇帝“但愿生入玉门关”,意思是说渴望着自己能够活着回到家乡,请求在有生之年调回。
班超此番作为和马革裹尸的马援相比,其中境界显然就差了一层,但作者这里却稍加改动,加上“何须”二字,这也让读者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一个不畏艰险,敢作敢当的高大形象,同样也传达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前面两句传达出来意思是:面对外敌入侵,将士们应该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战死疆场来保卫家国,大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概。
“莫遣只轮归海窟”,是春秋晋国大败秦国的典故。
《春秋公羊传》:“僖公三十三年,夏四月,晋人及姜戎败秦于肴……晋人与羌戎要之肴而击之,匹马只轮无反(返)者。”
“只轮”,一只车轮,不让一只车轮(指溃败的敌人)回到海窟(指敌人老巢)。
这一句的意思是面对任何来犯之敌,我们要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歼灭,表达出边防战士英勇无畏,锐不可当。
“仍留一箭定天山”,这个典故说的是唐初薛仁贵西征突厥的故事。
《旧唐书·薛仁贵传》说:“唐高宗时,薛仁贵领兵在天山迎击九姓突厥十余万军队,当时敌方兵多将广,他们首先派了几十位骁勇的健将前去挑战,薛将军却毫不畏惧,连发三矢射杀他们派来挑战的少数部队中的三人,敌方大骇,皆下马请降。唐军乘胜前进,凯旋时军中歌唱道:“将军三箭定天山,战士长歌入汉关。”
诗中“一箭定天山”这五个字,将边防战士的献身祖国、保卫边疆的壮志豪情和英勇无畏表露无遗。
这首边塞诗全诗情调激昂,音节嘹亮,气势雄浑,虽然已经不属于盛唐,却依然能读出盛唐的壮怀激烈。
作者4句话中用了4个典故、3个名将的事迹,来强烈讴歌了将士们激昂慷慨、视死如归、坚决消灭来犯之敌的英雄气概和勇于牺牲的精神,字里行间更是充满作者要安边定远豪情心愿,是中唐一首极为难得激励人们舍身报国的豪迈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