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在传承至今的诸民俗节日中,唯有清明是以节气兼节日的民俗大节。今年清明期间,南京更是提倡家庭追思、网络祭扫等方式,大力推广“云祭扫”。变化的是祭扫形式,不变的是无限追思,随着“云上清明”交互平台上线,云祭扫、云踏青、云互动等,将再次丰富清明节日内涵。
节气之清明
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国古代一种用来指导农事的补充历法,是中国人通过观察太阳周年运动,认知一年中时令、气候、物候等方面变化规律形成的知识体系和社会实践,千年以来指导着中国传统农业生产和日常生活。
“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作为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五个节气,清明前后,雨水增多,天气变暖,万物“吐故纳新”,是春耕播种、万物生长的关键时期。“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清明麻、谷雨花,立夏点豆种芝麻”“春分早、谷雨迟,清明种棉正当时”“清明谷雨两相连、浸种耕种莫迟延”“清明浸谷种,立夏落稻秧”“清明高粱谷雨花,谷子播种到立夏”“植树造林,莫过清明”……这些农谚道明了清明与农事生产的紧密关系。
“清明难得晴,谷雨难得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清明断雪不断雪、谷雨断霜不断霜”“清明雨渐增,天天好刮风”说的是清明与气候的钩连。“二月清明有花、三月清明无花”“二月清明一片青、三月清明不见青”“二月清明桃花开、三月清明绽不开”“清明江河开,谷雨种麦田”反映了清明与物候的关系。此外,还有不少农谚根据清明前后的天气状况来对农业丰歉进行占卜,比如,“雨打清明前,洼地好种田”“清明动南风,今年好收成”“雨淋坟头钱,春苗出齐全”“清明前后一场雨,强如秀才中了举”,等等。
不论是描述清明与气候、物候乃至农业生产的关系,还是用其占卜预测,都在很大程度上有效地指导着传统的农事生产与农民劳作实践。事实上,在此基础上也发展出一些与农事相关的清明习俗。比如,祭蚕神、禳白虎、请蚕猫、轧蚕花、买桑叶、捂蚕种等。清明过后,农事开始繁忙,牛的使用也频繁起来,在许多地方还有清明饭牛的习俗,所谓“打一千、骂一万,清明节,管顿饭”。清明茶也一般被认为是一年中的佳品。
节日之清明
汉魏以前,清明主要指自然节气,它是与农事活动密切关联的一般节令。在历史上,清明节最初作为节日登场时,与寒食节紧密相连,且扮演主角的是寒食节。到了宋代,节俗重点倾斜,清明节地位超越寒食节,寒食节俗也逐渐融入清明节。清明节从一个单纯的农事节气上升为一个大的民俗节日,开始具有时令与节日双重意义。
祭祖扫墓与踏青护生是清明节俗中最重要的两项内容。扫墓祭祖这一节日品格主要继承于寒食节,构成了清明节最根本的生命力所在。唐诗中对寒食清明节上坟扫墓祭祖的风俗多有反映。柳宗元的《与许京兆书》中描述,每至清明,“田野道路,士女遍满,卑隶佣丐,皆得上父母丘墓”。白居易《寒食野望吟》曰:“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王建在《寒食行》中也写道:“寒食家家出古城,老人看屋少年行。丘垄年年无旧道,车徒散行人衰草。牧儿驱牛下冢头,畏有家人来洒扫。远人无坟水头祭,还引妇姑望乡拜。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那得到黄泉。但看垄上无新土,此中白骨应无主。”于渍《寒食》中则有“二月野中芳,凡花亦能香。素娥哭新冢,樵柯呜柔桑。田父引黄犬,寻狐上高冈。坟前呼犬归,不知头似霜”。《唐会要》中记载,唐玄宗于开元二十年(732年)下诏:“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世相传,浸以成俗,士庶有不合庙享,何以用展孝思?宜许上墓,用拜埽礼,于茔南门外奠祭撤馔讫,泣辞、食余于他所,不得作乐。仍编入礼典,永为常式。”
宋代时,清明节扫墓祭祖已经定型,成了宋人民间生活习俗的重要组成部分。宋人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就记载说,北宋时,人们在清明这一天要祭拜扫墓。南宋吴自牧《梦粱录》中则表明了人们到郊外去上坟扫墓,目的是为了尽自己对祖先的思念之情和敬仰之心。
此外,清明节还继承了寒食节的其他节俗,举凡郊游踏青、打球、放风筝、打秋千、插柳戴柳、斗鸡、拔河这些节俗,都和寒食节俗有直接关系。
清明,是踏青护生的好季节。所以,清明节又叫踏青节。杜甫的《清明》诗:“着处繁华矜是日,长沙千人万人出。渡头翠柳艳明眉,争道朱蹄骄啮膝。此都好游湘西寺,诸将各自军中至。”崔护《游城南》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写的也是清明游城南庄之事。传世杰作《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正是清明时节人们上坟踏青归来后逍遥自在的场景。《东京梦华录》记载汴京清明之娱乐时说:“四野如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各携枣锢、炊饼、黄胖、掉刀,名花异果,山亭戏具,鸭卵鸡刍,谓之‘门外土仪’。”《梦粱录》记载临安清明节俗时则有:“宴于郊者,则就名园芳圃,奇花异木之处;宴于湖者,则彩舟画肪,款款撑驾,随处行乐。此日又有龙舟可观,都人不论贫富,倾城而出,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虽东京金明池未必如此之佳。”
《陶庵梦忆》中有一则也专门记载了旧扬州清明郊外踏青的盛况,由此可见,在踏青途中,人们还要做各种游戏活动,如放风筝、蹴鞠、斗鸡、表演等:“扬州清明,城中男女毕出……自钞关、南门、古渡桥、天宁寺、平山堂一带,靓妆藻野,核服缛川……是日,四方流寓及徽商、西贾、曲中名伎,一切好事之徒无不咸集。长塘丰草,走马放鹰;高阜平冈,斗鸡蹴鞠;茂林清越,劈阮弹筝;浪子相扑,童子纸鸢,老僧因果,瞽者说书。”曹有松在《钟陵寒食日与同年裴颜李先辈校书郊外闲游》一诗中也写道:“寒食钟陵香骑随,同年相命楚江湄。云间影过秋千女,地上声喧蹴鞠儿。何处寄烟归草色,谁家送火在花枝。银瓶冷酒皆倾尽,半卧垂杨自不知。”清明娱乐之盛,可见一斑。
南京之清明
作为江南文化古都,南京也有着历史深厚的清明传统。著名民俗学家陶思炎在《南京民俗》中介绍到:南京的清明节俗也以扫墓为主要活动,一般由男人带上孩童到郊外祭扫祖墓,顺便在城外的水际和山坡踏青赏玩、寻挑野菜。此外,这天不少人家会吃青团和吃青螺,门上会插柳枝;儿童们放风筝、打秋千、斗鸡蛋;妇女们则会在鬓发问插上柳叶球作簪花;古代还曾有清明时节生新火,用柳叶、锅巴加红糖煮食等风俗。儿童们“斗蛋”各持一只,同用蛋的大头或小头相互挤压,看谁的蛋壳破来决胜负。这一儿童的清明游戏有深层的文化隐义,它以蛋壳破表示小鸡破壳而出,生命开始复苏,具有呼唤新生的意义。
南京人扫墓的地点过去多在南郊,旧时各家要带上盛祭品的竹编“春笥”,笥分三四层,内放荤素菜肴、饭团、酒水、碗筷、杯盏等物。扫墓中要拔除坟墓上和墓道上的杂树,填土修坟,做“坟帽”,以作为已有后人来祭扫的记号。此外,在坟头上要插上柳枝,以寄托对逝者再生的祝愿。除了折柳插坟的习俗,清明时节旧有带柳还家,插柳于门,身戴柳枝,脚蹬柳屐,头簪柳叶等做法。在南京还曾流传着“清明不戴柳,死了变黄狗”的谣谚。作为生命的礼赞和入世的祥物,可以说,柳在清明节俗中的一切应用,都演示了生生不息的文化象征。
不论在南京,还是在各地,清明以祭祖为中心,青绿色为标志,体现了缅怀先祖、亲近自然、热爱生活的美好愿景。清明,联系死生与再生,是致敬亡灵的节日,也是滋润生命、激发能量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