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7年12月15日,我去交物管费,竟遇见很久不见的贺经理,他问我:“你有没有去送老王?”
我诧异道:送老王?老王怎么了?
他突然遗憾地叹道:你竟然不知道?老王死了!老王死了!老王死了——
二
老王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十多年前,一个师妹介绍认识的。
他是一位退伍军人,家里有七子妹,他排行老四,家里特别穷,初中毕业后,到广州打了四年工,仍然没有改变家里贫穷的面貌。1992年,老王决定去当兵,希望在部队里闯出一片天地,由于文化低,人老实,这片天地没有闯成功。
1997年,五年兵结束,老王已26岁,在农村属于标准的大龄青年。
他追求过几个女孩,结果都是“人很好,就是太穷”,与婚姻无缘。
我的师妹,就是他曾追求中的一个对象。他可能太自卑,只是一味地对师妹好,一直不敢向师妹表白。
直到师妹结婚,他才无奈地放弃一段单相思感情。
三
期间,我曾是老王接触师妹的一条重要纽带:老王先是约我吃饭,然后让我叫上师妹。
席间,我总发现老王情不自禁的喜悦,但又尽是手足无措的笨拙。
只有一次,老王表现最佳:
有一天晚上,我们宵夜得很晚,忽然听到路边传来一声“抢人啦!抢人啦——”
只见老王迅速奔跑出去,干净利索地抓住了抢包贼。
整个过程:动作自然,仪表堂堂。
四
师妹结婚后,老王开始经常约我喝酒,但从不让我约师妹。
默默地,一支烟,一瓶酒,一碟小菜——,呆呆地凝望着车水马龙的人群——
最后,脸红红的,步履蹒跚地站在路边和我说再见!
五
2007年,老王36岁,老王终于结婚。他的妻子是一位大学教授。
结婚的当天,他的妻子穿着一套臃肿的婚纱近乎爬上舞台,而老王依然像当兵时的矫健。
舞台上,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像在树旁垒了一堆浓密的稻草。
老王没有结婚喜庆的微笑,一脸的使命感,仿佛在宣告:我终于结婚了!父母不用担心了。
六
婚后,老王的职业,和婚前一样,一如既往地干着物管管理,调节人民群众的矛盾,护送小区晚归的单身女人回家。
偶尔叫我去他家坐坐,还是一支烟,一瓶酒,一碟菜——。然后闲聊人生:时间真快呀!一晃就是四十了,有半截埋在土里了——。
他的胖妻对我俩置若罔闻,一个人在房间研究学问,满肚子的知识,没有半点空隙,给老王装一个孩子。
七
2015年,老王换了一个工作,在高档住宅小区负责高层管理,他打电话叫我去玩,在小区入口处,保安拦住我,我说找老王,只见保安掏出对讲机“王总,王总——,有人找您!”
我到过他的办公室,很阔气:有老板桌,老板电脑,老板椅,老板烟——
我羡慕地说:王总真厉害!
只见他微笑着说,“自家兄弟,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丝毫没有总经理的派头。
八
2016年1月10日,老王突然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吃饭,一年未见,我以为老王有小孩了,谁知他无奈地说:“你嫂子不会生育,哪来孩子!”
后来,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约他出来喝茶,他总说忙,我也理解他“王总”的身份,就这样,一年多来,我俩终究没有见面,偶尔的电话闲侃,总说些不关痛痒的事,纯属联络。
2017年12月15日,我去交物管费,遇到曾是老王部下的贺经理,方知老王已离我而去,去得那么突然,那么凄凉,那么悄无声息——
原来,老王为了给乡下的父母治病,白天是“王总”,晚上是摩的司机,因骑车不慎,于2017年7月15日夜发生车祸,永远离开了人世,年仅46岁。
一个一生为贫穷奋斗,终日奔波劳累,打了四年工、当了五年兵、追了十年女人、干了十年物管调解和安全工作的老王,临走时,竟没有老婆在,没有朋友在,没有兄弟姐妹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路边的悬崖下,发现时,已过去五天。
老王,请一路走好!
我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斟上一杯酒,沏上一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