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光
作者 严涛
晚上七点,我和弟弟从贵阳驱车前往兴义乡下老家,我们三弟兄约好了,要带父亲和母亲去医院做一次全身体检。
十一点,准时到达兴义,接了哥哥,稍作短暂的休息,十一点半,我们三弟兄又从兴义城区驱车前往生我育我的乡下老家。
路上,母亲给弟弟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十一点五十,母亲问弟弟,你们到哪里了,弟弟告诉母亲,我们已到乌沙,叫母亲自己先睡觉。打第二次电话时,我们已到老家的小镇上。
从小镇到乡下老家的公路上,一片漆黑,每一家都紧闭大门,只有狗朝着我们的急驰而过狂吠几声。
要到家的时候,远远的,我就看见我家的灯光,从一楼客厅的玻璃里穿透出来,明亮、温暖地照着我家的院坝,让我看见了一条明亮、湿馨的回家路。
到家时,只见母亲披着衣服,手里拿着电筒,蹲在大门旁,一双老眼盯着公路。孤零零的。
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牵着七十岁的老母亲,责怪道“妈,你怎么不睡嘛?都十二点过了!”
走进屋里,楼梯口整齐地摆放着我们三弟兄的拖鞋,客厅里是洗脸盆、洗脸帕、洗脚盆,一股家的味道迎面扑来。
做了简单的洗漱,我开始睡觉,没有都市里的辗转反侧,妈的味道顿时让我进入梦乡。
凌晨五点,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迅速起床,在楼梯口遇到了母亲,她正从一楼上来,拿着电筒,披着衣服,没有穿内衣,借着电筒的灯光,我看到了我小时候吮吸的乳头,干瘪的下垂,像一枝枯萎的稻穗。
我兑去了小时侯的大方,腼腆地低着头问母亲起那么早干什么,我的母亲巍然屹立地站在那里回答我:“我听狗在叫,出去看看。”
我顺便上了洗手间,在洗手间,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妈妈用她的乳汁哺育了我们五个儿女,老来,我们只看到了妈妈的白发、妈妈的身躯在老化,却远远忽略了这天下最美最善的甘泉!面对甘泉,我低下娇羞,而母亲却巍然屹立地站着。
我在洗手间羞涩地回忆小时候躺在妈妈怀里的大方,唾弃着一个中年腼腆的我。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幸福,一种不可言语的幸福,跟年龄、跟成就、跟大小无关的幸福!
我很佩服母亲,她永远将我视着娇小的宠儿,乳汁和奶头,不会因为我有了孩子,而羞答答地收藏起来,在她眼里,我永远是孩子,是长不大的孩子,是还吃着奶的孩子。
我非常感谢这一束微弱的灯光,它让我看到了最真的母亲,也让我看到了最真的自己。
2017年10月28日,作于兴义市黔西南州体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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