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快过年的前几天,父亲总是会张罗着挂灯。
过年挂的灯是那种红色丝绸做的,有些人家用的是那种外面写了广告语的免费的灯笼,父亲却坚决不用,他买的是那种纯粹的红红的那种。他在每一盏灯笼里面拧上一个灯泡,通上电,挂在大门两边,红通通地亮着,很喜庆。
我想起小时候打灯笼的事儿了。三十儿晚上,天刚刚擦黑儿,村子里就游走着一群群的提着各种样式的自制灯具的孩子了,当然,这里面肯定有我,我三哥,还有我妹妹。
这种灯制作很简单,拿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罐头瓶,直接把绳子在瓶口绕上几圈儿,留出长长的绳头,拿根稍长一些的小木棍儿,一挑,对了,还要在罐头瓶子底上粘上一截短短的蜡烛头,这就是一盏最简单的灯笼了。
我们打着这些简陋至极又火光跳动着的小灯笼,走在除夕晚上依然有些冷清的村庄里,穿过有时候还有冻着的冰的大街,穿过每一条没有亮光的小巷子,嘴里还要喊着,打小灯笼的过来了!打小灯笼的过来了!
没有大人告诉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小孩子们那时候也没有觉得,这种行为的意义何在。
我们走在冷风中,鼻涕都要流出来了,手都快冻僵了,直到我们的团队越来越萎缩,萎缩到只剩下我们仨的时候,我才依依不舍地往家走。
我不再打灯笼的时候,就该跟着父亲叔叔辈的大人们走街串巷地拜年了。
拜年的时候,会看见许多形形色色的灯,当然,也会有不挂灯的人家,那些人家里面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一盏昏黄暗淡的小灯泡,像是困极了的人的眼睛。
我们在微明的街道上走着,这一时刻的村庄,迎来了一年中最喧闹的清晨。脚下是遍地的鞭炮炸裂后的纸屑,鼻子里是丝丝缕缕的飘荡着的硝烟味道,眼睛看到的是张张笑脸,耳朵里全是美好的祝福,可以说,拜年,就算是乡村里的欢乐聚会。
我们村子不算大,但是我们拜年要去到的人家不少,走完整整一圈儿,额头上都会有微微的汗沁出来。拜完最后一家,回到我家巷子口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大灯笼在冬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摆着,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到这俩灯笼时候内心都是无比放松激动不已的。
我想着这两盏过年的灯,心里面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