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回老家临走的时候,我娘突然就叫住了我,她抓着我的衣服前襟,盯着一颗扣子看了又看。嘴里还唠叨着:快掉了,快掉了,我给你缝缝吧!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娘从屋里拿出了她的针线笸箩,戴上老花镜,开始在里面翻捡着合适的针线。
这个针线笸箩我太熟悉了,记忆中有好多年了,它是六角的形状,用那种装香烟的纸板加工而成的,花花绿绿的,里面有一把剪刀,若干轴各色的棉线,一盒闪着光的针,当然,还有两枚发亮的顶针。
我娘穿好针线,走过来给我缝扣子。我站着,她弯着腰,我赶紧让她坐下来。她说坐着不得劲,还是站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我就站在那,我娘又从里屋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我一看,是一根从扫床的笤帚上掐下来的笤帚苗。她把那截笤帚苗递给我,让我叼在嘴里。我顺从地拿过来,用牙齿咬住了这根笤帚上的干干的小枝条。
这是我娘的规矩,小时候就这样,只要缝扣子的时候她一定要让我和妹妹叼一根草或者类似草的东西放在嘴里,还有一句歌谣,是这样说的:缝个针,连个线,叼个草,给人看。我娘的解释说这样做说明有人疼你!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儿,放学回来的时候,我娘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裤子后面的一个破洞,那是下午上课的时候被凳子上的钉子划破的,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解释,她就已经去拿针线笸箩了。
我脱下裤子来,光着两条腿,站在那里。我娘让我到炕上去,盖上一条毛巾被。她就坐在炕沿上开始给我缝裤子了。
这个口子很特别,是那种直角形状的,破裂的边缘很整齐,我娘看了有一会儿,才开始一点点穿针引线忙活起来。
这条裤子最终被缝好了,不仔细看你都不会发现这里曾经有一条直角形状的破口子。我娘长出一口气 ,把裤子递给我。
看着我穿好,她才很严肃地对我说:这条裤子是新买的,以后小心着点。裤子破了我会缝,钉子扎破了你呢?我还能给你缝吗?
我重重地点着头,始终不敢看我娘的那双眼睛。
………………
在我的遐想中,扣子已经缝好了,我娘抬起头,仔细检查着另外的几颗扣子的牢固程度,然后才满足地收起针线,把它们放在了针线笸箩里。
我默默地往外走去,后面跟着我娘。
上了车要开动的时候,我娘指了指她自己的嘴,呵呵地笑着,我这才意识到,我嘴里还叼着那根笤帚苗呢!
缝个针,连个线,叼根草,给人看!
任何时候我都要快乐幸福着,因为,我是个有娘疼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