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车往家走的时候,明月从东边升起来。雾气缭绕着,似圆实缺 ,就像年少时的月光照进现实 ,恍惚成一段一段残破不堪的梦。
想起 刚入大学的那个中秋节的晚上,也是这样的月光,比今晚还要明亮的月光,倾泻成一汪汪银色的水,泼洒在那么广阔的大操场上。所有中文系的新生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中间不需要篝火,月光就很明亮。辅导员有说有笑的,尽力调动着大家的兴趣,毕竟,大多数人和我一样,第一次在异乡过节,还是这样一个撩动情丝,多愁善感的中秋节!
我们吃着水果,互相拘谨地面面相觑,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这时候,一个男生站起来,走到圆圈中间,大声地喊:我给大家唱个岳飞的满江红吧!
大家就开始鼓掌,那个男生突然间像进入了剧情一般开始慷慨激昂的婉转的唱起来: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那歌声不同寻常,哀怨处如同低声啜泣,慷慨时又像大声痛斥。月光洒满的操场上,飘荡着他时而激越,时而低沉的曲调。那一刻 ,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个声音,大家都安静地倾听。我也静静地听着,浑身似乎像触了电一般。眼前这个看起来黑黑壮壮甚至有几分粗鲁的男生竟然有如此神通,令内向的我羡慕不已!
一曲歌罢,掌声四起,辅导员似乎也很激动,他又叫了一个女生的名字。那个女生站起来,许久没有说话,好大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声音说出几个字:我想家了!然后就开始哭起来。
寂静,寂静,突然就像点着了导火索,开始是女生,继而是男生,先是啜泣,然后哭出声音。明月笼罩的操场上,哭声一片。我强忍着泪水,喉头发紧,没有出声。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月正圆!在众人的泪眼婆娑中,这场特别的晚会就匆匆收场了。
走到男生宿舍楼下的时候,传达室门口立着一块纸箱板子,上面写着:公用电话,三分钟一块!我站在那里,无限惆怅,我家里如果有电话该多好啊!
犹豫再三,最终,我还是打了一通电话,打给我城里的姑妈。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热泪盈眶,不能自持,哽咽着,颤抖着说了一句话:大姑,祝你中秋节快乐!电话那头的我大姑兴奋异常,不停地重复着:快乐!快乐!我的泪水流下来,话已经说不出来 ,就那样挂断了电话。那一刻,我其实是把我姑妈当成了我娘,这也是我第一个不在家里过的中秋节!
多年以后,我还记得, 那个唱满江红的男生叫张堪钢,那个哭泣的女生后来成了我们宿舍歌神的媳妇儿。
遥想那一年,明月当头,青春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