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学刚回到家,书包都还没放好呢,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做饭的我娘就着急的催我去找找我们家的那几只鸡。
那几只鸡既是我家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尤其是那只大公鸡。大红的冠子,金黄的脚趾,闪着金光的羽毛,高昂的头颅,睥睨天下的气势,是我的最爱。剩下的都是母鸡,肥硕,丰满,每天都下蛋,从鸡窝里拿鸡蛋的过程是满足,欣喜,无比自豪的。我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鸡,喂鸡,打扫鸡窝。一群鸡,叽叽喳喳的,院子里生机勃勃。
今天很奇怪,天马上要黑了,我家的鸡一只都没回来,难怪我娘会那么着急。我向村西的打麦场走去。
刚忙完麦收,麦场宽阔无垠,西天边一轮落日似坠不坠,云彩镶着金边,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就在一块靠近打麦场的荒地边,我看到了我们家的大公鸡。它直直的躺在那,羽毛无光,嘴角流着涎水,翅膀似乎还在轻微的抖动。然后是另外一只,更多的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夕阳西下的这块田地里,我们家的七只正值壮年的被我和我娘视若珍宝的鸡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我呆呆的站在田间,忽然间,转身向家里飞奔。
正在熬粥的我娘听完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叙述后匆匆的走出了家门,脚步似乎带着风,我都赶不上。
我娘站在田间,看着眼前的惨案,一语不发,回过头来,让我回家去推一辆平板车来。我推着小车回来的时候,我娘已经把所有死去的鸡都聚集在了一堆,看到车来了,她默默地把所有鸡的尸体往小车上扔。一边扔,嘴里一边嘟哝着,这是让人毒死的,毒死的,毒死的!
娘走在前面,我推着满载着鸡的尸体的平板车走在后面,天快黑了,村庄安静极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娘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像是跟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行,我得骂骂街,要不忒憋得慌!
我站在那里,两只手扶着平板车的把手,我的面前,是一堆鸡,死去的鸡,当然,包括我最爱的那只曾经神气活现的大公鸡!我娘站在小推车前面,张开嘴巴,准备开始要骂街了。
她张了张嘴,憋得满脸通红,努力了半天,一句也街没骂出来,泪水先流了满脸,我的泪水也糊满了双眼。我的不会骂街的娘,加上笨嘴拙舌的我,就这样伫立在黄昏的街头!
当然,我娘最终还是在满面泪水中大喊了一声:大家伙听着,谁办了缺德事儿谁知道啊!咬牙切齿着,无比痛恨中,我们慢慢地回到了家。
中了毒的鸡最后都被埋了,我家再也不养鸡了,我娘说,养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