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疫情渐轻,开始想念几个月不见的好友。
退伍前干雷达兵的刘立强就住在直线距离我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征得他的同意后,戴上口罩,走出家门,循着桂花的清香,来到刘立强的桂花小院,行至门前,久扣柴扉始开。
此时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但见立强一手牵着6岁闺女刘小强,一手拉门闩。女儿如父,爷俩满脸笑眯眯,稍后,其妻田磊也笑眯眯出屋,整个院子似乎都笑眯眯的。
直接被他的悠闲自得震倒。
好一只让人妒忌的闲云野鹤!
你是疫情期间光临桂花小院的第一人。刘立强眉眼堆笑。
怎么敢让我过来?我问。
朋友圈看到你闭关写书几个月不下楼了,对你百分百放心。又问,你怎么敢过来找我?
我指指满院的花草,说,你的糖果厂尚未复工,天天在家伺候几株桂花情人,即便有几个病毒细菌,也让你的桂香熏跑了。
刘立强得意洋洋:钟南山说了,愉悦的心情,巧妙的锻炼,可以提高人的抵抗力。这可是战胜新冠肺炎的最有力的法宝。
刘立强者何人?
此公沂水人士,望门大族刘南宅后裔,刚过不惑之年。自幼爱好书法。读二年级时就为全村大多数人家写春联,左邻右舍皆夸为神童。
后入伍,学的雷达扫描专业,但他更热衷舞文弄墨。退伍回家,放弃公家不咸不淡的安置,白手创业,缺少资金,夫妻一商量,狠狠心咬咬牙跺跺脚,卖掉藏身处所,换得13万元启动金。
租地,建房,购设备,甜蜜的事业小型糖果厂在鞭炮齐鸣中鸣锣开张。
我与他便是在他卖房时相识。当时一亲戚买房,缘分撞腰,便相识,相知。
初见印象颇佳。
大个,头发稀少。在镜子里看惯了自己的瘦啦吧唧的脸,猛一见他,觉得此公脸丰满得很,遂想,我搓脸半年一瓶大宝,这厮恐怕两个月便可用完。墙上悬挂自己的书法:“精气神”,让我很一震:好字,雅致。
聊。天文地理略知三四,奇闻异事无所不知。形象,气质,谈吐,啧啧。很二震。
参观阁楼,梁上赫然悬挂沙袋,墙上龙飞凤舞“武”字,墙角横七竖八堆着杠铃、七节鞭之类,怎一个文武双全了得。此兄非俗人也。三震。
据其妻田磊说,这厮居然还能歌善舞。吼歌,气壮山河。跳舞,惊天动地。相当初,就是一首歌一段舞拿下了她。此外,还善理家,会经营,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烹的好菜,做的好饭。田磊整天没事偷着乐。四震。
立强疼老婆堪称我辈之楷模。多少回人前嘘寒问暖,全然不顾社会影响,有时还假惺惺装模作样抚摸几下,眼神中五分慈祥加五分色迷迷,直勾勾盯着老婆,酸得我几次牙疼发作。我很疑心这厮对老婆的恩爱纯属作秀!
糖果厂属于季节性产业。我曾多次劝他在糖果淡季再找点营生干干,多积攒点积蓄,将来可以过个闲品花开花落,笑看云卷云舒的日子。他弥勒佛般笑曰:我现在的日子就是,何必等到将来?
羡慕嫉妒恨。这境界!
五亩地的院子,除了厂房,犄角旮旯都是雅。
无竹则俗。小院几株翠竹,摇曳着和男主人一样的悠然自得。
无桂则淡。小院几十株桂花,飘逸着和女主人一样的雍容华贵。特别是几株四季桂,不分期,不分批,年头到年尾,嘟嘟噜噜开个不停。这不,五一没到呢,桂花香味勾引的蜂蝶翩跹而至。
无韭则寡味。小院大盆小畦都是韭,升腾着和小院一样的横生趣味。
还有其他诸如小白菜青萝卜扁豆角之类。没有疫情的时候,自给自足同时,偶尔摘其一二风尘仆仆去我母亲家给老人送温暖,感动得老人稀里哗啦。
母亲这几年多亏他照应。我在外,妹妹、妹夫都是赶点上班之人,为老人维修这个那个。我曾费大劲琢磨,除了生孩子你还什么不会?
终于找到找到一件他不会的。我计划在母亲家的横梁挂个吊扇,横梁光滑的外表下面隐藏太多钢筋石子,几次打孔均无功而止。他琢磨好几回楞是没想出辙来。这让我很畅快,毕竟只是雷达兵,智慧也有不够用的时候。
立强问想吃什么。我说弄点小米粥就咸菜外加煎饼卷大葱就像。他说,早准备好了,行至那株堪称镇宅之宝的桂花树下,桌上竟早就摆了酱香猪蹄、蒜瓣蒲公英、醋溜曲曲芽、辣椒面拌苦菊、山鸡炖黄花菜、大葱蘸酱等八盘佳肴。
小院。桂香。清风。弯月。美酒。驱赶了几个月来疫情的郁闷压抑。
小酌间隙鼓动立强吟诗写字,他便悬腕挥毫刷刷刷一气呵成“精气神”,潇洒,飘逸!
远在他乡,我曾托妹妹帮我照看两盆兰草,一株四季桂,被她伺候得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看尊容,再不救就要歇菜。年前便请立强挽救之。疫情几月不见,花儿被他调理得眉开眼笑器宇轩昂。那兰,郁郁葱葱,摇头摆尾。那桂,几近干枯的枝子竟然生出许多嫩黄来。这厮养花水平不可等闲视之。
一年里面干半年,休闲半年。每日里弄花、弄草、写字、画画、逗娃、哄妻,一边乐呵呵为闺女辅导功课,一边慈祥加少许色迷迷直勾勾盯着老婆。悠哉,美哉。
看着笑容可掬的刘立强,想起了那位世界500强公司的总裁。曾经叱咤商界,无往不胜,在别人眼里,他的人生是成功的典范。但除了工作,他的业余爱好几乎为零。到后来,财富于这位仁兄已变成一种习惯的事实,正如他肥胖的身体,都是多余的东西组成。直到有一天,他躺在了病床,一生就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曾经让自己感到无限得意的所有名誉和财富,在人生倒计时面前已变得暗淡无光、一文不值了。
他一遍遍问自己,我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我一生的金钱和名誉都没能给我的又是什么?黑暗中,他看着那些金属检测仪器发出的幽绿的光和吱吱的声响,似乎感到死神温热的呼吸正向自己靠拢。
这一刻,他明白了,人一生只要有勉强够用的财富,就该去追求其他与财富无关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艺术,也许只是一个儿时的理想。无休止的追求财富只会让人变得贪婪和无趣,变成一个变态的怪物——正如自己一生的写照。
咱们的老老老祖宗造人时,给我们以丰富的感官,是为了让我们去感受他预设在所有人心底的爱,而不是财富带来的虚幻。无论是谁,生前赢得的所有财富都无法带走,能带走的只有记忆中沉淀下来的无邪的感动和物质无关的爱和情感,这才是人生真正的财富。
这位总裁,还有在名利场上追逐得不亦说乎的赵总王总李总钱总和立强君比起来谁更睿智?
如果,这位总裁早认识刘立强几年,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立强边写字边侃侃而谈。很有可能,新冠病毒与人类长期共存,躲不过,怕无用,只要乐观豁达,闻鸡起舞,抵抗力倍增,新冠何惧哉?疫情奈我何!
说得好!我很表赞同。
刘立强,应该成为所有人的一部人生智慧书。
本文作者方圆与钟南山先生2009年10月1日在天安门广场国庆观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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