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中说:“中国人讲起话来头头是道,上可以把太阳一口气吹灭,下可以治国平天下。”其实,就这个意思,我们也可以套用柏杨先生的话,把它改成“有的人上可以把太阳一口气吹灭,下可以一口气把海水喝干。”
在现实中,柏杨先生说的这种人就是在吹牛皮。吹牛皮最容易、最省事,也不用承担什么后果,这是因为在实际生活中有吹牛皮的土壤。但吹牛皮也最令人反感。因为它不表达什么,也没有实际意义,与其吹,还不如不吭声好。
吹牛皮有一个最大的害处,那就是能迷惑一些没知识没主见没判断力的人。因为它本身模模糊糊,有时令人难以捉摸。而且它的特征就是没有事实,没有根据,没有论证,没有推理,没有过程,而只有答案,只有结果。而且有时还没法验证。
比如,对于那些吹牛说能一口气把太阳吹灭把海水喝干的人,你若叫他去实验,他就耍赖说不必去验证,反正就能吹灭就能喝干。等他什么时候高兴了,他就可以去吹去喝了。如果你再问他怎么吹太阳和喝海水,靠的是什么,依据是什么,具体实施办法是什么,他就不正面回答。他说这是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他有这个能力,有的是办法。
吹牛皮之所以令人反感,因为这个伎俩容易到甚至连白痴、弱智、蠢人都会,而且不会承担任何后果。这样,它就能把所有的人拉齐,所有智商高和智商低的人都是一样的。在牛皮面前,分不出谁高谁低,甚至低智的人有可能战胜高智的人。因为嘴说比实干厉害。即使是一位科学伟人,也可以被吹牛皮的人一句话否定和抹煞,说这位科学家还不如他呢。再比如,甚至连一个病秧子也可以幻想着打败拳王泰森、阿里。如果有人说你打不败,他说他打败了。事实上,只要他的嘴在,他就是全宇宙第一。
一个人牛皮之所以能吹,是因为吹起来不用受惩罚。如果吹一次罚款一百,吹二次抓去坐牢,吹三次判个无期,这样,吹牛皮的人恐怕会大为减少,这个世界做实事而不说话的人会逐渐多起来,世界也会因此清净很多。
若说起吹牛皮,似乎古代就有。鲁迅先生在《准风月谈·豪语的折扣》一文中写道: 仙才李太白的善作豪语,可以不必说了;连留长了指甲,骨瘦如柴的鬼才李长吉,也说“见买若耶溪水剑,明朝归去事猿公”起来,简直是毫不自量,想学刺客了。这应该折成零,证据是他到底并没有去。南宋时候,国步艰难,陆放翁自然也是慷慨党中的一个,他有一回说:“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他其实是去不得的,也应该折成零。——但我手头无书,引诗或有错误,也先打一个折扣在这里。
鲁迅先生在该文里举的李白、李贺、陆游,都是古代的诗人。他们喷起来,比下雨都厉害。比如,像李贺、陆游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一个想去当刺客,一个想去越沙漠。而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种奇谈,一种笑料,而他们竟然能把这种大话说出口。所以鲁迅先生才说应把他们的豪语折成零。
其实,争口舌跟吹牛皮同样没意思。争口舌就是闲斗嘴,打嘴仗、打嘴炮、争高低,无缘无故地瞎争论。对一个话题,没事儿瞎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纠缠不休,无休无止,到最后都没一个结果,因为根本就不会有结果。因为只要双方的嘴在,永远谁都不会服输的。因为这不像赛跑、跳高、跳远之类的,都有一个明确的输赢标准,谁赢了谁输了一目了然。而打嘴仗是没有输赢标准的。只要一个人的嘴在,一个弱智也能只靠嘴说单挑全世界的嘴巴和事实。
再比如,说到自媒体写作,有的人吹牛皮说自己一天收益几百元或几千元。但是另有一些网友认真地看了他(她)的空间后,说看你的阅读量并不高啊,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收益?他(她)会说,收益高在问答上;网友又追问,看你问答的阅读量也不高啊,收益到底高在哪里?他(她)会答,其它方面。至于其它的哪个方面,网友们永远也追问不出来。而他(她)们的高收益永远也不知道出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