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玉传奇(惊险故事)

岫玉传奇(惊险故事)

1.一见钟情

1932年盛夏,一场暴雨过后,岫岩县城如意阁的大掌柜白荆南和往常 一样, 来到城外白沙河边收购河磨老玉。岫岩是闻名中外的玉石产地,这里出产的岫玉质地优良,滔滔河水从山上冲下来的河磨老玉更是玉中的极品,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两岸很多人都要在河水中捞玉。

白荆南才二十三岁,他十五岁被父亲送到北京学玉雕手艺,直到半年前父亲去世才回到岫岩,成了如意阁的大掌柜。

白荆南站在河边,等待着哪个捞玉人捞到上等的好玉,他立刻就出钱买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救人啊,有人落水了!”白荆南抬头一看,只见那滔滔的河水中,一个年轻女子正拼命地挣扎着,远远地看去,这个落水女子时而被洪水抛向空中,时而又被波浪打入水下,情况万分紧急。前方不远就是有名的鬼门关,那里不但水深流急,而且水下还有一条直通山洞的暗河,如果这个姑娘被洪水卷进暗河,后果不堪设想!

见此情景,白荆南立刻找来一条小船,冒着危险向那个年轻姑娘划去。

白荆南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那个姑娘救上船。白荆南这才看清了被救姑娘的面貌,此人皮肤白里透红,就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似的,瓜子脸、杏核眼、红唇白齿……

此刻,这个被救的姑娘,侧卧在小船里,就像一尊美丽的玉雕。世上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白荆南都看呆了!

白荆南离开岫岩多年,很多人都不认识,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你是谁家的姑娘?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面对白荆南的一连串提问,这个被救的姑娘一言不发。白荆南以为这个姑娘是被吓懵了,也不再问什么,连忙奋力把小船划到岸边。谁知,小船刚刚靠岸,只见那个姑娘突然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向城内跑去!

“姑娘!姑娘!”

白荆南喊了几声,那个姑娘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拼命往前跑,眨眼之间就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一个捞玉人愤怒地骂道:“真他妈的没良心,连声谢谢都不说就跑了,早知道这样,你就不该救她!”

白荆南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不认识?”

另一个捞玉人说:“她就是雅趣斋大掌柜那六爷的千金小姐那琢儿!”

一听这话,白荆南顿时呆若木鸡!

白家和那家都是岫岩县城的大户,两家都是世代相传的玉器商人,同时也是水火不相容的冤家对头。早在乾隆年间,白家和那家就是专门为宫廷雕琢玉器的专业户,两家为了生意上的事,明争暗斗从来就没停止过。最严重的一次是慈禧太后六十岁生日前夕,老佛爷派钦差大臣来到岫岩,要做六十个岫玉如意。为了争夺这笔生意,那家的先人甚至勾结土匪,砍伤了白家先人的双手….从那以后,那白两家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没想到今天白荆南竟然救了那家的大小姐,这件事不禁令这位年轻的玉雕大师感慨万千。白荆南不解地问道:“这位那小姐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一个捞玉人说:“她好像是到河边洗衣服,不小心就掉进河里了..”

那家是岫岩城里有名的大户,佣人伙计十几个,怎么会让一个千金小姐自己到河边洗衣服呢?

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白荆南连忙问道:“那小姐在什么地方洗衣服?”

捞玉人指着远处一块大石头说:“就在那儿!”

远处那块大石头,一半埋没在水中,一半露在外面,附近很多妇女经常在石头上面洗衣服。白荆南带着满腹疑惑,围着那块石头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关于那家这位千斤,白荆南早有耳闻,据说此人非常聪明,她不但精通玉石雕刻,而且还掌握了一手鉴别玉石毛料的绝活,不管是什么样的玉石毛料,她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从事玉雕行业的人都深有体会,有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原料,就意味着能雕琢出一件玉雕珍品。只是,大多数玉石毛料,都包裹在厚厚的石头里面,肉眼很难辨别真假。那琢儿隔着厚厚的石头,就能识别玉石毛料的真伪,白荆南非常钦佩。

白荆南推断,那琢儿很可能是在专心鉴别玉石毛料的时候,不留神失足落水的。推断毕竟只能是推断,白荆南在附近转悠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玉石毛料,眼看天色已晚,他只得一无所获地回到家中。晚饭后,白荆南仍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那琢儿到底发现了什么呢?就在这时,一个伙计走进来说:“掌柜的,有人送来封信。”

白荆南打开信封一看,竟是那琢儿写的一封感谢信!那琢儿在信中说了不少感谢白荆南舍身相救的话,还约他到三友茶楼相见,她要当面致谢。

多年来,白家和那家从无来往不说,况且那琢儿是个没出嫁的姑娘,白荆南也没结婚,那琢儿能主动发出这样大胆的邀请,白荆南顿时就被这位姑娘的胆识震撼了。白天,那琢儿蜷伏在小船上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已经深深地留在白荆南的记忆中了。白荆南曾经无数次梦想过自己今生能遇到个一见钟情的姑娘,今天梦想变成现实了,尽管这个让自己心动的姑娘是仇家的女儿,他还是激动得热血沸腾。

白荆南立刻兴冲冲地前往三友茶楼,他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心仪的姑娘。

2.隔墙有耳

白荆南还在路上,那琢儿已经端坐在三友茶楼一个临街的包厢里了。此时的那琢儿一身男人打扮,她穿长衫、戴礼帽、眼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俨然一个阔绰的纨绣子弟,那琢儿聪明过人,那封信是她花两个铜板雇上海街上一个小孩送到白家的,究竟白荆南能不能来,她也

没有把握。那琢儿这么做,也是留了一手,万一白荆南不来,她也不至于被人认出来,丟了她这位大小姐的脸面。

这个那琢儿今年刚刚二十岁,上无哥哥姐姐、下无弟弟妹妹,是那家的独生女。那琢儿是那六爷的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十分任性。那六爷把祖传的玉雕手艺都传给了这位独生女儿,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宝贝姑娘身上了。

不出白荆南所料,那琢儿在白沙河边上的确发现宝物了,这宝物就是那块人们经常在上面洗衣服的大石头。洪水过后,那琢儿和白荆南一样,也想到河边收购一些河磨老玉,当她来到那块大石头上面的时候,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洪水夹杂着大大小小山石的冲击下,这块巨石对着河水的那一面,露出好几个深浅不一的斑痕。那琢儿那双眼睛实在是厉害,她一眼就看出这些斑痕下面,包裹着一块上等岫玉!想不到这块在人们眼皮底下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巨石,竟然是一块罕见的玉石毛料!这一惊人的发现,把那琢儿激动得心都快从胸中跳出来了,她弯下腰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抚摸着那些透着绿光的斑痕。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股汹涌的洪水突然袭来,那琢儿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滔滔的河水卷走…….

那琢儿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父亲那六爷跟商会会长的儿子王凤翔在客厅里不知谈着什么,王凤翔看上了那琢儿,他有事没事就往那家跑,借机跟那琢儿套套近乎。那琢儿看不起王凤翔这个纨绔子弟,她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那六爷说: “家里来客人了,也不打个招呼!”那琢儿白了王凤翔一眼说:“他是你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客人,我干嘛要跟他打招呼!”

王凤翔没话找话说:“琢儿,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这是要去哪儿?”那琢儿故意气他说:“我去见男朋友,王大少爷有啥想法么?”

王凤翔尴尬地: "这…这….我能有啥想法!去吧,去吧。”

此刻,那琢儿坐在茶楼窗前,不时望着路上的行人,她非常希望白荆南能不计前嫌前来赴约。那琢儿几年前曾留学法国学习过雕刻艺术,受过很多思想新潮人物的影响。在这期间,那琢儿有幸认识了正在那里讲学的著名艺术大师,还跟这位刘大师学过人体绘画艺术。白天,白荆南冒死相救的那一幕,给那琢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白荆南不认识那琢儿,那琢儿却认识白荆南,当他被白荆南救上小船那一瞬间,她一下子就被眼前这个勇敢英俊的青年征服了。当时,那琢儿之所以假装昏迷,是因为她不知道白荆南能不能接受她这个仇家的女儿?那琢儿请白荆南来三友茶楼,除了要当面向他表示爱慕之心,还有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她要把那块冒死发现的玉石毛料,送给救命恩人白荆南。

白荆南走进三友茶楼,女扮男装的那琢儿热情地迎了上来,只见她双手作揖说:“白掌柜不计前嫌,舍身相救,那琢儿这厢有礼了!”

那琢儿的这身打扮,显得更加超凡脱俗,白荆南连忙还礼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寒喧过后,谈话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当白荆南得知那琢儿要把她冒死发现的那块玉石毛料送给他时,立刻就把头摇得拨浪鼓儿似的说:“不行不行,那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发现的一块宝贝,我白某岂能不劳而获?这件事万万不可……”

白荆南面对罕见的玉石毛料竟然不为所动,这越发激起了那琢儿对他的爱慕之情。这个开朗大方的姑娘,又提出另外一个方案,两人联手合作,共同把这块上等玉石毛料,雕琢成一件传世的玉雕珍品。白荆南正苦于找不到一块称心的玉石毛料,那琢儿这个建议正中下怀,他无比兴奋地说:“这个主意我可以接受。”

白荆南最拿手的是刀功,这是白家祖传的绝技;那家也有看家的本事,那琢儿从父辈那里继承下来的打磨玉雕作品的手艺,堪称玉雕界一绝。很多玉雕收藏家,都渴望能得到一件既有白家刀功,又有那家磨功的玉雕作品,可是,因为那白两家积怨太深,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所以,人们渴望的那种玉雕珍品,也就始终没能问世。现在,那琢儿主动提出两家合作,而且还主动奉献出她冒死发现的那块玉石毛料,白荆南越发对这位漂亮姑娘刮目相看了。

白荆南和那琢儿都是急性子,两人立刻就如何从河边运走那块玉石毛料,如何解料,如何设计图案,甚至连如何雕刻、打磨……等等细节问题都商量到了。

两个年轻人越谈越兴奋,突然,窗外一个黑影一闪就不见了。那琢儿警惕地说:“不好!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

两人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只见一个矮墩墩的小个子男人,慌里慌张地走出了三友茶楼。那琢儿认识这个人,此人外号叫活泥鳅,是三友茶楼的大掌柜。活泥鳅的真实姓名叫霍立秋,因 为他为人处事圆滑得像一条泥鳅, 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外号。

白荆南不解地问道:“活泥鳅为什么要偷听我们俩的谈话呢?”

那琢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们应该尽快把那块玉石毛料弄回店铺,以免夜长梦多。”

白荆南点点头说:“好吧,我们明天就把那块石头运到如意阁。”

3.祸从口出

谁知,第二天白荆南和那琢儿带着 人来到白沙河边的时候, 眼前的情景令这两个年轻人大吃一惊,那块足足有上千斤重的玉石毛料,竟然在一夜之间不翼而 飞了!

关于这块玉石毛料的事,那琢儿连她爹都没告诉,她判断一定是活泥鳅搞的鬼!

因为没有真凭实据,白荆南和那琢儿就不能冒然逼问活泥鳅,第二天,他们俩在天香酒楼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一边请活泥鳅喝酒,一边旁蔽侧击地小心询问着。可是,任凭白荆南和那琢儿磨破嘴皮子,活泥鳅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是个开茶楼的,不知道什么石头木头的,也没偷听你们的谈话……”

面对这个蒸不熟煮不烂的活泥鳅,白荆南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双手抓住活泥鳅的脖领子,厉声喝道:“活泥鳅,我白荆南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是三天之内不把这块玉石毛料交出来,我和你没完!”

那琢儿说出话来就更难听了,她点着活泥鳅的鼻子说:“活泥鳅你听着,你要是再不说出这块玉石毛料的下落,我就割断你的脖子!”

两个年轻人只是吓唬吓唬活泥鳅而已,他们也没想采取什么具体行动。谁知,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活泥鳅竟然真的在家中被人杀了,那样子可怕极了,脑袋上脖子上全是血,两只死鱼眼瞪得大大的,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一下,白荆南和那琢儿都感到事情严重了,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扬言要把活泥鳅如何如何,现在活泥鳅真的被人杀死了,能逃脱干系么?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白荆南和那琢儿就双双被带到了岫岩县警察局。

白荆南的母亲拿出一千块大洋,派了如意阁一个最得力的伙计到警察局上下打点。那六爷也送给警察局长一件祖传的玉雕珍品,求他关照自己的宝贝女儿。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白家和那家的共同努力下,警察局长倒是没难为白荆南和那琢儿。不过,人命关天,警察局长不敢怠慢,他连夜差人把案子上报了奉天警署。上峰一纸公文下来,要把这两个杀人嫌犯连夜押送奉天审问。

警察局雇了一辆马车,派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押送,白荆南和那琢儿就上路了。

离开岫岩的时候,那六爷和白荆南的老娘都前来送行,白荆南的老娘哭着说:“我们老白家祖祖辈辈都是吃斋念佛的老实人,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坏蛋,使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陷害你啊?”

白荆南是个孝子,为了不使母亲过度悲伤,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娘,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反正人不是我杀的,事情早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六爷则安慰女儿说:“琢儿,别害怕,爹已经派人去奉天请律师了,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洗清强加在你身上的罪名!”

在路上,那琢儿充满内疚地说:“荆南哥,我好心好意想把那块玉石毛料送给你,没想到反而害得你吃了官司……”

白荆南苦笑着说“这件事怎么能怪你呢?这些天我仔细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我觉得那个杀死活泥鳅的,和偷走玉石毛料的肯定是同一个人!只要那块玉石毛料在世上出现,就一定能抓到杀人凶手,到那时,你我蒙受的不白之冤就能洗清了…”

那琢儿长叹一口气说:“谈何容易啊!”

两人一路交谈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不觉,马车行驶到山沟里的一条小路上。就在这时,几个蒙面大汉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突然挡在马车前!

“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

4.半路被劫

两名押车的警察吓得乖乖地跪在地上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蒙面人把两名警察绑在树上,脱下他们的臭袜子把嘴堵上,然后把白荆南和那琢儿用黑布蒙上眼睛,马车调转车头,就向另外一个方向赶去。白荆南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劫持我们俩?”

蒙面人谁也不说话,他们只是拼命地赶着马车,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飞奔。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停了下来。只听一个蒙面人高声吆喝着:“大当家的,我们把你要的人抢来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人,一把扯掉蒙在白荆南和那琢儿眼睛上的黑布。白荆南看到,眼前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络腮胡子男人,他顿时惊呆了!这不是警察局通缉捉拿的土匪头子黑豹么?

盛世出商人,乱世生土匪,在那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年代,岫岩县城周围活跃着好几股土匪武装,黑豹就是其中一股土匪武装的龙头老大。黑豹看了看白荆南,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荆南?”

白荆南说:“是的。”

黑豹又走到那琢儿身边问道:“你就是那六爷的千金那琢儿?”

那琢儿点点头说:“我是那琢儿。”

白荆南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把我们抢到这里干什么?”

黑豹狠狠地瞪了白荆南一眼说:“你们俩要想活命,就给我乖乖地把嘴闭上,不该问的不要乱问。从现在起,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否则,我就把你们大卸八块,扔到深山老林里喂狼!”

这可真是才出虎口,又人狼窝,白荆南、那琢儿不禁暗暗叫苦。这时,一个土匪跑过来说:“大当家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黑豹冷冰冰地说:“跟我来!”

白荆南和那琢儿跟着黑豹,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走进这个小院,白荆南和那琢儿都惊呆了,那块不翼而飞的玉石毛料,竟然就摆放在院子中央!

此时此刻,白荆南终于明白了,玉石毛料不翼而飞、活泥鳅莫名其妙被人杀害、他和那琢儿在押送奉天警署的路上被“劫”……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个阴谋。

那琢儿无比气愤地说: “荆南哥,我们被人暗算了!”

黑豹说:“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

令,你们俩不准离开这个院子,吃饭有人按时给你们送来,睡觉屋里炕上有现成的被褥。三个月之内,你们两个要给我把这块玉石雕刻出一件传世之作。”

黑豹留下一个土匪在门口站岗,他自己则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白荆南苦笑着说: “想不到我们白、那两家,就要在这种情况下携手合作了!”

小院里没有正房,只有东西两间厢房,白荆南被安排住东厢房,那琢儿住西厢房。东西两间厢房里都堆放着各种雕刻用的刀、斧、凿子、锯、铲等工具。白荆南说:“看来,黑豹是早有准备啊!”

那琢儿不解地说:“黑豹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他干嘛要费尽心机,逼迫我们联手合作呢?”

白荆南说:“我觉得黑豹背后,一定还有人。”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有人高声说:“白掌柜、那小姐,别来无恙啊?”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白荆南和那琢儿回头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来人竟然是活泥鳅!

5.主谋现身

活泥鳅 “死而复生”, 令白荆南和那琢儿惊喜万分,既然活泥鳅没死,那么他们俩的杀人罪名就不攻自破。白荆南一把抓住活泥鳅的衣领问道:“你这个坏蛋,为什么要装死加害我们?”

那琢儿也点着活泥鳅的鼻子说:“我们俩落到这部田地,都是你这个坏蛋害的!”

白荆南拉着活泥鳅就往外走,他 一边走一边说: “跟我们去警察局,说说你为什么装死陷害我们….”

门口那个站岗的土匪立即把枪口对准白荆南说:

“老实点!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白荆南只得强压怒火问道:“活泥鳅,既然我们俩已经落到你的手中了,就是死你也让我们死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奸巨猾的活泥鳅说:“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现在不行。”那琢儿问:“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们?”

.活 泥鳅说:“你们把这件玉雕完成之后。”

白荆南和那琢儿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只得被迫接受了活泥鳅的条件。

第二天, 两人开始下料、解玉等一系列前期工作。当两个年轻人剥去这块毛料的表皮,露出晶莹剔透的绿色玉石的时候,白荆南和那琢儿都被眼前这块玉石的品质惊呆了。

这块玉石不仅绿得晶莹剔透,而且没有一点杂质,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绿色透明的水珠,玉石的下面,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墨绿色,上面是几片大小不等的粉红色斑块。玉雕界有一句行话“红绿难同石”,说的是在同一块玉石上,出现红绿两种颜色的几率非常非常小,一旦出现,就是极品了。

面对这块玉石极品,白荆南和那琢儿甚至忘记了身陷匪窟的现状,两人竟然非常投入地开始构思,如何把这块价值连城的玉石,雕刻成件传世之作。

白荆南和那琢儿都受过名师的真传,对于如何巧妙地利用玉石天然的品质和颜色,都有着很深的造诣。两个年轻的玉雕大师,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根据这块玉石的颜色和质地,设计出了一幅精美的效果图。玉石下面那条弯弯曲曲的墨绿色,设计成了一池碧波荡漾的清水、玉石顶部那几块粉红色的斑点,则设计成了朵朵竞相开放的牡丹花、玉石通体那晶莹剔透的绿色,设计成了正在沐浴中的杨贵妃….

白荆南和那琢儿还给这尊即将问世的玉雕作品起了个富有诗意的名字:贵妃出浴。

一连几天,白荆南和那琢儿几乎进入了忘我的艺术创作境界,他们非常投入地雕刻着,渐渐地一件精美的玉雕作品就露出了雏形。

中间休息的时候,白荆南和那琢儿就悄悄商量着如何逃离黑豹的控制,向警察局揭露活泥鳅诈死,陷害他们的真相,洗刷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可是,两人连被囚禁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而且白天晚上都有活泥鳅和全副武装的土匪监视着,要想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为了把贵妃出浴雕刻成一件传世之作,当年在法国跟刘大师学过人体艺术的那琢儿,主动脱掉外衣充当模特儿,供白荆南临摹。然而,就在两个年轻人忘我地进行着艺术创作的时候,一个轻浮的身影,就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来人就是岫岩商会会长的儿子王凤翔,原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王凤翔这个人野心很大,他虽然没念几天书,却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日本人一手操纵的伪满洲国成立后,王凤翔就想在这个傀儡政权里谋个差事。王凤翔知道自己缺德少才,要想当官只有花钱买,于是,他琢磨着送一件上等的玉雕给关东军司令部,买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王凤翔多次在活泥鳅面前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活泥鳅无意间偷听到白荆南和那琢儿的谈话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向王凤翔报喜。王凤翔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他当场许愿事成之后,要重重地谢谢活泥鳅。他王凤翔要是在满洲国政府弄个一官半职,活泥鳅就是岫岩县的县太爷….

王凤翔在岫岩县城是个黑白两道都有联系的角色,他不但跟官府有勾结,而且还跟周围的几股土匪势力有来往。就这样,王凤翔连夜找人把河边那块玉石毛料偷偷运到了土匪黑豹的山头。王凤翔又设计了活泥鳅“被杀”的假象,把白荆南和那琢儿这两个无辜的青年送进了警察局。王凤翔用一万块大洋,收买了黑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半路“抢劫”了两个年轻的玉雕大师。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逼迫白荆南和那琢儿合作,给他雕刻出一件玉雕珍品,实现他升官发财的美梦。

王凤翔是来检查这件玉雕珍品的工作进度的,见此情景,他拍打着自己的嘴巴说:“哎呀,我他妈的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按照王凤翔的如意算盘,在这件玉雕珍品完工后,就把白荆南秘密杀死,然后逼迫那琢儿嫁给他。

那琢儿曾经听到王凤翔在那六爷面前吹嘘过,说什么一个老太监是他远房亲戚,还说什么满洲国刚建立,正是用人的时候,如果能送一件玉雕珍品献给“当今圣上”,一定能弄个“内阁大臣”当当。

聪明过人的那琢儿一见到王凤翔,顿时恍然大悟说:“这一切原来都是你干的?”

王凤翔不想得罪那琢儿,他强装笑脸说:“琢儿,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那琢儿愤愤地说:“痴心妄想!”

王凤翔歇斯底里地质问白荆南:.“你….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她睡没睡到一起?”

白荆南用一种鄙视的口吻说:“王凤翔,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和你一样卑鄙么?”

王凤翔从白荆南嘴里问不出什么,又转向那琢儿:“说,你是不是和姓白的睡在一个被窝儿了?”

那琢儿出人意料地笑着回答说:“我们俩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气死你!”

白荆南没想到那琢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万分惊讶地说:“那琢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琢儿说:“荆南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有啥不能说的!”

这一下,可把王凤翔气坏了,只见他拿起一把刀,哇哇叫着冲向白荆南:“我杀了你!”

那琢儿不顾切地冲上去,双手紧紧握住那把锋利的钢刀。

活泥鳅跑过来说:“大少爷,你消消气,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一句话,提醒了王凤翔,他梦寐以求的玉雕珍品还没完工,在这个时候把白荆南杀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他恶狠狠地把钢刀往地上一丢说:“让你多活几天!”

白荆南暂时躲过了一劫,那琢儿的双手却被割开了两个大口子,鲜血喷泉般地涌了出来。白荆南撕下一片衣襟,一边给那琢儿包扎伤口一边说:“你这是何苦啊!”

那琢儿乘机附在白荆南耳边低声说:“荆南哥,我能离开这里…..”白荆南万分惊喜地说:“真的?!”

6.冰释前嫌

因为那琢儿伤了双手,已无法继续和白荆南一起完成这件玉雕珍品了。王凤翔不得不提出把那琢儿送回去,把那六爷换回来。

黑豹命令两个土匪,把那琢儿的眼睛蒙上,连夜秘密押回了岫岩县城。

当天晚上,那六爷就被蒙上眼睛,带到了黑豹的地盘…..

白荆南继续和那六爷一起雕琢那件玉雕珍品,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眨眼之间,这件“贵妃出浴”就接近尾声了。

此时此刻,白荆南心里是悲喜交加,喜的是那琢儿终于逃离虎口,悲的是玉雕全部完成的那天,心狠手辣的王凤翔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琢儿走的那天,曾经悄悄告诉白荆南,只要她回到岫岩县城,一定想办法回来救他。当时,白荆南为了能让那琢儿安心地离开匪窟,他没把事情说穿。黑豹这个土匪十分狡猾,他的驻地隐蔽在长白山脉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沟里,没有内线引路,外人根本就无法找到这里。黑豹这么多年没被官府剿灭,靠的就是这一点。那琢儿来回眼睛都被黑布蒙上了,她怎么可能找到这个地方呢?

通过这一阶段的合作,那六爷发现白荆南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玉雕大师,如果这样一个有才华的青年死在土匪手里,是玉雕界的一个重大损失。此时的那六爷,回想起那白两家祖祖辈辈的恩恩怨怨,觉得现在正是一个冰释前嫌的最好机会。

一天,趁活泥鳅不在的时候,那六爷说:“荆南,你还年轻,不能在这里等死,一定要找机会逃走。”

这些日子,白荆南对那六爷的看法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以前他总觉得那六爷这个人是势利眼,特别是他想攀高枝儿,极力要把女儿嫁给王凤翔这件事,很让白荆南瞧不起。现在,那六爷为了救女儿,明知是死路一条,却能义无反顾地欣然前往,这伟大的父爱,深深地感动了白荆南。

听了那六爷这番话,白荆南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四周全是土匪,我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身在何处,往哪儿逃啊?”

那六爷说:“先逃出去再说,总比在这里等死好。”

贵妃出浴完成的那天晚上,那六爷再次劝白荆南逃走:“荆南,不能再耽搁了,你必须马上逃走!”

白荆南抚摸着倾注了他和那琢儿、那六爷三位玉雕大师几个月心血的精美玉雕,恋恋不舍地说:“这么好的一件国宝,如果落到他们手中,就等于拱手送给了日本鬼子,我不甘心啊!”

那六爷说:“你就放心走吧,关于这件玉雕,我自有安排。”

马白荆南惊喜地问道: “你有办法保住这件国宝!?”

那六爷说:“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让琢儿去找东北军一个叫关立志的营长,要他带人在王凤翔往长春运送这件玉雕的时候,半路上把它抢下来!”

白荆南说:“9. 18事变后,东北军不是全部撤到关内了么?”

那六爷说:“东北军撤退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愿意走,关营长就拉起一部分留下的部下,组织了抗日义勇军, 眼下正在岫岩一带打鬼子呢!”

此时的白荆南,越发地钦佩那六爷了,他无比激动地握着这位前辈的双手说:“六爷,谢谢你!”。

那六爷突然问道:“你叫我什么?”

白荆南说:“我叫你六爷,难道错了么?”

那六爷有些伤感地说:“琢儿已经把你们俩的事全告诉我了,你我这一分手,还不知道能不能再…..你就叫我一声爹吧!”

白荆南一下子扑在那六爷的怀里,哽咽着叫了一声:“爹……”

就在这时,王凤翔突然走进院子里说:“二位,黑豹老大请你们去一趟!”

那六爷明白,土匪这是要动手了,他猛然抱住王凤翔说:“荆南,快跑!”

白荆南立刻冲出院子,飞快地向前跑去。

王凤翔没料到那六爷会来这一手,他掏出匕首在那六爷身上猛刺几刀, 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抓住白荆南,别让他跑了!”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黑豹凶狠的喊声:“封锁所有的路口,谁要是把人放跑了,我毙了他!”

霎时间枪声大作,小山沟乱成了一锅粥…..

白荆南在黑暗中跑了一阵子,发现四周全是黑豹的人,已经无路可逃了。土匪们一步步缩小包围圈,眼看着白荆南就要束手被擒了….

就在这时,突然土匪的背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只听一个女人高声喊:“爹、荆南哥!关营长救你们来了…”

“那琢儿!”白荆南一阵惊喜,热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果然是那琢儿带领原东北军营长关立志的人马一路杀进了这个隐蔽的小山沟。

白荆南无比激动地握着那琢儿的手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山沟的?”

那琢儿说:“土匪押送我回岫岩县城的那天,我在大车上,走一段路,就偷偷从伤口里挤出几滴血洒在路上。关营长向一家猎户借了一条猎狗,猎狗闻着血腥味,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王凤翔、黑豹、活泥鳅和大部分土匪,都被关营长的队伍击毙了。关营长说,此时的岫岩城,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了,这件“贵妃出浴”不能运回岫岩。

白荆南和那琢儿只好把那件价值连城的玉雕偷偷埋在附近个山沟里,带着那六爷的尸体上了马车….

白荆南和那琢儿在岫岩县城也呆不下去了,两人逃亡去了关内。

抗战胜利后,白荆南和那琢儿去了台湾,再后来,就没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了。

7.尾声

若干年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台商来到岫岩。此人带来了一张发黄了的手绘地图,说是他祖父祖母生前留下的藏宝图,要找一件半个多世纪前埋藏在这一带的一件玉雕珍品,然后献给国家。这个青年,就是白荆南和那琢儿的孙子。

当地政府帮助白荆南和那琢儿的孙子,找到了地图上所标明的位置。沧海桑田,这一带已经被一个几十平方公里的大水库淹没了…..

作者:崔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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