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天算得上是乞丐界的高材生了。他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瞧见乞丐衣食无忧,还大把大把地往回拿钞票,一气之下当了职业乞丐。
杨天天渐渐地爱上了这份职业。这活儿不光自在,赚得也不少,而且上班全凭自己的心情,想讨就讨,不想讨,把乞丐服一脱,还是帅哥一个。
杨天天压根儿就没了要找份正经工作的念头。第十街地下通道位于黄金地段,是乞讨者的乐园,一百多米长的通道里有不下十个乞丐乞讨。
杨天天像往日一样来到自己的位置,却发现有一个女人占了他的地盘。杨天天朝她的屁股踢了一脚,女人一回头,杨天天不由一愣,原来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长得还挺可爱。
“对不起,我….我这就走。”女孩慌忙要收拾东西。杨天天很绅士地挥挥手说:“算啦,都是出来讨饭的!”
女孩满怀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杨天天在她对面坐下,看见她面前摆了张大字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毛笔字,前面四个字特别醒目——救救我娘!
没一会儿工夫,她的盘里就装了不少钱。女孩耷拉着脑袋,显得很紧张,一看就知道是新手。
有个半天没开张的倒霉蛋,打起了她的主意,冷不防一把抓起她盘里的钱,撒腿狂奔。
杨天天一看火了,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欺负女孩算什么好汉!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那家伙,喝令他把钱交出来。杨天天得意地把要回的钱塞到女孩手里,说:“讨到钱就马上收起来,尤其是大票。那么一堆钱在盘子里,别人看着肯定眼红呀!”
女孩听了直点头,赶紧把钱塞进怀里。杨天天回到自己的位置,把右腿往屁股下一垫,露出一只空裤腿来,眨眼间就变成了个独腿乞丐。
女孩用惊奇的目光 打量着他,然后会意地一笑。经过刚才的一场风波,两人仿佛下子亲近了许多。
女孩很有当乞丐的天赋,没几天就完全进入了角色,每天的收获都不错。生意少的时候,大伙儿就聚在一块聊天 ,女孩嘴巴特甜,叔叔婶婶大哥大伯叫个不停,问她什么,她也不隐瞒。她原来是进城当保姆的,因为男主人手脚不规矩,就辞了工。但家里的弟弟妹妹还等着钱读书,她迫不得已才出来乞讨。
大伙儿都挺喜欢她,叫她小妹。杨天天发现小妹来了之后,自己变勤快了。以前口袋不见底,他是不开工的,可现在,他不但每天到场,而且早来迟走,心里总想着和小妹多呆一会儿。有时候,他盯着小妹走了神,别人往他盘里放钱他也忘了表示感谢。
杨天天知道自己恋爱了,于是,他给小妹写了张字条:晚上九点客来临江饭店,不见不散!
他将字条揉成团,扔到小妹的盘里。小妹红着脸,偷偷瞧了杨天天一眼,羞涩地点了点头。
晚上,杨天天穿戴一新,把这些天积攒下来的钱全揣在口袋里,到饭店门口等小妹。
小妹的出现让杨天天眼前一亮,她显然也特意打扮了一番,虽说不上时尚,却有一种清新动人的美。
杨天天激动地从怀里掏出一枝玫瑰,小妹“扑哧”一笑:“不会是你捡的吧?”
“对,是在我心里捡的!”杨天天充满诗意的回答让小妹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杨大哥,你是个大学生吧?”
杨天天笑而不答,壮着胆子拉起她的手进了饭店。
小妹一瞧菜谱就直吐舌头,小声说:“这里太贵了,咱们还是到外面吃吧!”
“没事, 没事。”杨天天摆摆手,“我在这儿吃过几回呢,物有所值啊!”
突然, 旁边一桌有个男人走过来, 指着杨天天惊讶地问:“你不就是地下通道里那个乞丐吗?你不是少了一条腿吗?”
杨天天的脑袋顿时“轰”地一响,这种情况他不是没遇到过,可第一次和女孩约会却遇上这事,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小妹反应倒快,把杨天天的手一拉:“快走啦!”
两人跑出好远才收住脚步,小妹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杨天天挠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我做乞丐也这么引人注目,居然让他认出来了!”
嘻嘻哈哈笑 了一阵,杨天天一挥手说, “走,咱们吃麦当劳去!”
可走到麦当劳门口,小妹往里瞧了眼, 就吓得把脚缩了回来。杨天天问她怎么啦。她说里面有个女人给过她钱,整整一百块,所以她印象深刻。
小妹说:“算了,到大排档吃碗米粉吧!高级的地方我不想去,乱花钱不好。”
杨天天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丝丝爱意,心里甜甜得很受用。他满怀歉意地捏了捏小妹的手:“以后你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打这以后,杨天天乞讨的劲头更足了,他还把钱都攒了下来,让小妹寄回乡下。小妹怎么也不肯要。杨天天没再说什么,只是想着法子给她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有一次,两人乞讨时,小妹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杨大哥,你怎么不找个正正经经的工作呢?你可是个大学生啊!我不信会没人要你。”
“我这不是挺好的嘛!”杨天天笑着说,“我看,天上的神仙也要美慕咱们!”
小妹闷闷地说:“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丢人!”
“这就是你的心态摆不正了。”杨天天开导她,“最富有的国家也有乞丐,而且永远不会消失。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社会需要同情与怜悯,没有乞丐,施舍者怎么表现自己的爱心?人的善良本性慢慢消失,这个社会就会变得冷漠无情。一句话,乞讨是社会的需要!”
小妹“咯咯”笑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理直气壮了!”
第二天,杨天天早早就到了地下通道,可是小妹迟迟没来。杨天天不禁担心起来。想去找吧,小妹没电话也没手机,租住的地方他又没去过。
杨天天只能干着急,一整天都心不
在焉。
第三天,小妹还是没来。
第四天,仍不见小妹的身影。
杨天天猜想,小妹可能临时有急事回了老家,来不及跟他说。这么一想,他悬着的心才踏实了些。
一 晃半个月过去了,小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杨天天整天无精打采,心事重重。
这天他来“上班”,大伙儿都没有开工,而是围在一块叽叽喳喳。一见杨天天,大伙儿“轰”地一下全跑了
过来,嚷道:“天天,咱们上报纸了!”
“你还有照片哩!”
“咱们都被小妹玩了!”
“什么?”杨天天抢过报纸,一个特大号的标题映入眼帘:女记者扮乞丐深入乞帮,求真相不惜与男丐假恋月余。再往下是一张两人的照片,小妹正对他露出可爱的笑容…..
杨天天心中一凉,半天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狠狠地把报纸撕得粉碎。
下班时间到了,通道里很快热闹起来,大伙儿都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乞讨。杨天天懒洋洋地倒在麻袋上睡大觉,突然,麻袋里传来一阵美妙的音乐。杨天天一拍脑袋,他竟然忘了关手机。
他刚把手机拿出来,不少人立刻停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他。杨天天心想:穿帮就穿帮吧,反正这地方以后也不能混了。于是他旁若无人地接起了电话。
“天天,你看到昨天晚报的特稿了吗?”电话那头竟然是小妹的声音。
杨天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看到了。”
小妹说:“首先我向大家道个歉,因为这个任务特殊,…..你不会生气吧?”
杨天天哼了一声。
小妹又说:“你能出来吗?我就在通道上面。”
杨天天慢吞吞地走到街上,看见小妹正一脸坏笑地望着他。看着那张曾经让他心醉的笑脸,杨天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没好气地说:“你拿了稿费,不会是良心发现想请我吃饭吧?”
“你说对啦!”小妹答道,“我今天就是请你吃饭的。你说吧,哪家饭店最高级?”
杨天天淡淡地说:“你请客,不会又想从我身上套出点什么故事来吧?”
声小妹一拍手:“你又说对了,我还想请你再帮个忙呢,你答应过我的,忘记了?”
“算了吧!”杨天天潇洒地挥了一下手,“我这个人爱开玩笑,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千万别当真!”
“真的吗?”小妹咬嘴唇,问,“那,这枝玫瑰呢?”
杨天天一怔,只见小妹的手里已多了一枝风干的玫瑰。
“你知道吗?这是我收到的第一枝玫瑰…. ”小妹此刻娇羞无比,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杨天天。
杨天天一时语无伦次:“是吗? …..它也是我送出的第一枝……”
“那,这顿饭你敢不敢去吃?”小妹盯着杨天天,又狡黠地笑了。
“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赴汤蹈..火……”杨天天兴奋得都快手舞足蹈了。
小妹笑道:“谁要你赴汤蹈火了?我只想接着写个后续报道,标题我都拟好了,你自己看吧,如果能帮得上忙,你就来吃我这顿饭!”小妹说着,递过一张字条,一扭身走了。
杨天天急忙展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男乞丐摇身变白领,女记者假恋成真爱!
“天啊!”杨天天激动得全身发抖,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小妹的背影喊 道,“小妹,这个忙我义不容辞,一定帮得…..”
作者:宾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