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面红耳赤！
邻居小张扯着忿忿不平的妻子，边走边说：“不可理喻！蛮不讲理！”
围观的邻居都在窃窃私语着，有的说：“这高考期间体谅一下呗，总这么吵吵闹闹的，确实影响孩子复习！”有的说：“这陈家老太太也是难管啊，当儿女的也不容易！”
就这么一句话，虽然远远地飘来，但是还是一下子就扎进了陈凤的心窝子里，眼窝子里那点强忍着的泪水也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她就那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一场，年迈的老母亲拄着拐杖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一脸的迷茫！
这时候，一个邻居家的小孩儿嚷嚷道：“怎么这么臭啊？哎呀，这个老奶奶拉裤子里了！”陈凤的母亲却恍若未闻，依旧呆立着！
陈凤看着母亲，觉得心像被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搅动着，更是悲从心来，那满腹的嚎啕大哭都转化为无声地哭泣。
“这是怎么了？”陈凤的丈夫王长海刚刚下了夜班儿，面对家门口的纷纷扰扰，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邻居胡大娘快人快语地和他说起来缘故：“楼下小张家孩子要高考了，想和你家商量商量让你岳母这几天别用拐杖敲楼梯扶手、敲暖气管儿。说话也是着急了点，和你媳妇拌了两句嘴！你先别顾这些了！你岳母，你岳母拉裤子里了，你快点……”
王长海不等胡大娘说完，忙不迭地一边和她道谢，一边搀着岳母往屋里走，岳母却执拗了起来，慌张地喊道：“你是谁家孩子？你拽着我干啥呀？我要等我闺女，她要放学了！”
王长海连哄带劝终于把岳母搀进了屋子，陈凤也在胡大娘的劝说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快步走进屋子里，替换了丈夫给母亲洗了澡、换了裤子。也许是因为刚才站得久了，老人有些累了，没有挣扎拒绝，反而很听话地配合着陈凤，让陈凤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终于把母亲安顿好了，陈凤走进洗漱间想要把衣服洗出来，却发现丈夫坐在马桶上睡着了！干了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来，陈凤举起手，又停了下来，有些不忍心将丈夫唤醒。
突然，“嘭”地一声！
王长海猛地惊醒了，陈凤也赶忙跑到母亲屋子里去，原来是母亲的拐杖倒在地上了，母亲还在睡着，好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陈凤和丈夫站在房门口静默了一会儿，陈凤艰涩地开口说道：“我一会儿给大哥打电话，让大哥把妈接去吧！”王长海愣了一下，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头，缓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大哥家屋子又小、人口又多，嫂子身体还不好，妈去了，怎么办呢？”
陈凤抽噎着说道：“那你说咋办！洗洗刷刷我都能行，晚上不睡觉守着她我也行！可是楼下来找多少回了？你今天没听见人家咋骂的，再说你上完夜班觉都睡不好，上个厕所都能睡着了，时间长了心脏能受得了吗？我也不愿意把她送走啊！”说着，陈凤捂着嘴哭了起来。
王长海不再说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卷海绵，径直把岳母的拐杖上包了一层，边包边说：“我知道你就是心疼我，也是怕楼下再来找了！你看我和刘哥学的，他爸爸得这个老年痴呆后，他就是这么弄得，一会儿，我把咱家椅子啥的都包上一层，白天呢，你尽量带咱妈出去走走，晚上她就能睡得安稳一些，家务活儿悠着点干，不是还有我呢吗！”
王长海见妻子不说话了，就接着说道：“你总想着她白天睡着了，你能干点家务活儿，我能睡会觉，你没发现吗？她白天睡好了，晚上哪还有觉了呀！楼下小张他们一家也是不容易，孩子马上要高考了，别因为咱们拌嘴影响孩子情绪，咱们一会儿去看看孩子，送箱奶去！”
陈凤和王长海带着一箱纯牛奶、一兜水果去了小张家，俩家人一照面儿，都有一些尴尬，王长海把手里的牛奶和水果轻轻放在屋里地上，抱歉地说道：“你放心，我们这回好好照顾老人，不让老人弄出声响来，影响孩子复习哈！”
小张也堆起了笑脸，忙说道：“我也不是说，不讲理，让各家各户一点声响都没有，就是大娘这个拐杖敲起来也是太响了！”“是是是，这回，我给拐杖包起来了！”王长海解释道，小张媳妇也缓和了脸色，也有些歉意地说道：“今天，我的态度也不好，你们别往心里去！还劳烦你们跑这一趟，快回家照顾老人吧！”
陈凤一听，忙不迭地说道：“哎呦，我可真是，我把我妈自己留家里了，我赶紧回去看看她哈，别让她再敲暖气管子了！”小张两口子忙送他们到门口。
陈凤蹑手蹑脚地回到家，发现母亲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陈凤慌了，忙喊着丈夫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老人的踪影，陈凤脚底发软，差点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能去哪儿呢？再说咱们就在楼下来着，也没看见她下楼啊，再说她也不会开电梯啊？”
王长海一拍脑门，拽着陈凤坐着电梯就下了楼，正好碰见邻居家的小胖小儿搀着岳母颤颤巍巍地走来了，陈凤一下子扑过去，嗓子嘶哑地喊道：“你这是去哪儿了呀？你怎么这么不省心啊！”
小胖小儿有些害怕了，看着王长海说道：“老奶奶说要给他闺女去买糖吃，我才带她走的！”王长海拍了拍孩子的头说：“别怕，不怪你！但是，这个老奶奶有点糊涂了，有些事儿不记得了，以后你要是遇到她出门就来找我们好吗？”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凤抱着母亲哭得喘不过气来，母亲有些浑浊的眼睛努力地睁着，迟缓地说道：“你是谁家孩子啊？你怎么哭了？”
一句话让陈凤哭得更厉害了，母亲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陈凤的肩膀，轻轻地说道：“孩子，别哭啦！我给你块糖吃！我闺女一哭啊，吃块糖就好！你看见我闺女了吗？”
陈凤嘴里含着母亲给的糖，觉得泪水真的好苦啊！
直到坐在饭桌上，陈凤的心情都是低落的，看着母亲系着围嘴儿，一勺一勺地喝着粥，陈凤的心里总是有点隐隐作痛。
“你是谁家孩子？”母亲疑惑地问道。
陈凤没有回答，只是含着泪水看着母亲。
母亲端详了好久，缓缓地说道：“啊！你是我的孩子！”顿了一顿之后，母亲说道：“照顾我，你辛苦了！”
“妈！”陈凤抱着母亲，哭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泪水没有那么的苦涩……
